嘈雜如破鑼般的交響樂從一台八十年代的收音機中擠出來,回蕩在狹小的房間內。收音機旁邊放著一雙散發惡臭的腳丫子,一隻綠頭蒼蠅在旁邊繞來繞去,對上麵的味道興趣頗濃。
腳丫子的主人楊一此刻正閉著眼睛,悠閑地躺靠在老式藤椅上,右手有節奏地揮動,像是在指揮交響樂的行進。他嘴裏叼的一根‘天秀’已經燃過半截,兩厘米多長的煙灰隨時都會掉下來。身上穿的軍綠色大衣有幾處破洞,已經露出了裏麵的棉絮,側麵臂上還套著鮮紅的臂章,上麵有幾個黃色油漆的印字——為人民服務。
青慘慘的胡渣子,高挺的鼻梁,蒼白的臉色和亂糟糟的短發,構成了一張臉,雖然楊一今年剛滿二十八歲,但整個形象看起來卻像是三十多歲的離異男人。
交響樂繼續行進,逐漸挺入高、潮,楊一的情緒似乎也被帶動,陡然起立,煙灰掉了一身也沒有發覺。
朝陽東升,明媚光亮從窗戶透入。
“真是個難得的好天氣,咦!那是什麼?”伸了個懶腰,楊一隨時往收音機上一拍,破鑼般的聲音戛然而止。他的視線落到了明亮的窗戶外。
戶外是一條寬敞平台的林蔭道,兩旁種滿高達十多米的筆直梧桐,翠綠的樹冠幾乎遮住天空。道旁右側是一塊種滿綠蔭的草坪,微風吹拂下柔軟的草葉輕輕搖動,充滿盎然生機,一群年紀不過十六七的少年們正在綠蔭上追逐奔跑,揮汗如雨,洋溢著青春活力。左側則是各類球類場地,最邊上還設有單雙杠和沙坑。
視線中一個帶著眼鏡的學生背靠在一棵梧桐樹上,旁邊站著幾個染著黃頭發的學生,表情極為不友善。其中一個黃毛扯過眼鏡學生的書包,大肆翻找。
“果然是樹大有枯枝,明嵐中學身為宜南第一名校,依然有毒瘤和罪惡的滋生。這些小混蛋放著書不好好念,偏偏要學電視電影上的黑社會!”楊一揉了揉太陽穴,推開保安室大門徑直走了過去,軍綠色的大衣晃動,破洞內的棉花都差點掉了出來,臂上的為人民服務在初升的朝陽下顯得格外耀眼。
“啪!”一記響亮的耳光扇在眼鏡臉上,留下幾個鮮紅的指印。
“身上就帶這點錢?難道你把我的話當做放屁?”領頭的小黃毛臉上長滿青春痘,學生服胸口處的紐扣刻意鬆開,露出一片肋排,毫無氣勢可言。
眼鏡嚇得連歪了的眼鏡也不敢去扶,低頭唯唯諾諾地道:“我……我家裏沒錢,這已經是我一個月的生活費了。”
青春痘揚了揚手中的幾張百元鈔票:“就這點錢打發要飯的?限你明天之前準備兩千塊,否則見你一次打一次!”幾百塊對窮人家來說是一個月的生活費,而對小混混來說不過是幾包煙錢而已,因此他相當地不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