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死的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白路寒一臉鐵青地看著眼前的情景。他明明記得自己驅車開往公司,有一輛車子不要命地橫過來,然後就撞上了……再然後呢?他失去了意識……
等到醒來就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伸出手,不是他那修長有勁的手臂,而是一個短短小小嫩嫩的粉紅色小手,握起拳頭比雞蛋還小。伸出腳,他的頎長雙腿也不見了,隻有兩隻同樣又短又小圓嘟嘟的小腳丫。他張嘴想說話,原本低沈帶有磁性的迷人嗓音也沒了,發出的是咿呀咿呀不成音節的聲音!
再看周圍,這張床還真是小得可以,或者,準確地說,根本不是床,而是一種叫搖籃的東西!如果他沒記錯的話,電視上育兒廣告那些小家夥們睡的就是這個玩意。粉色的床單,帶有卡通圖案的小被子……他到底掉到什麽地方來了?!更重要的是,他明明是一個二十八歲的大男人,怎麽會一下子縮成了個自己向來很討厭的小嬰兒?!
起不了身,他隻能憤怒地使勁叫,盡管叫出來的聲音弱智得連自己都受不了。終於一陣咚咚咚的腳步聲。
砰!
門開了,一張臉出現在搖籃上空。原以為應該是個家庭主婦,誰知卻是一個年輕的男子。他應該還是個學生吧,絕對不超過二十二歲,白路寒打量了一下得出這個結論。這男人該不會就是身上這個嬰兒的爸爸吧?
正想著,年輕男子就已輕輕地把他抱起來,嘴裏一邊說著:
“寶寶乖,肚子餓了是不是?對不起,舅舅隻是出去買點東西。”
舅舅?不是爸爸?白路寒才回過神,一個東西就湊到小嘴邊。這……這又是什麽東西?盯著眼前的物品,白路寒的怒氣又開始節節上升。
“寶寶,喝牛奶呀,舅舅剛剛煮好的。”年輕男子輕聲道。
去他的奶嘴!去他的奶瓶!居然叫他喝這個!
白路寒狠狠地瞪著抱著自己的男子,努力發散出來自丹田的怒氣。可惜男子並不知情,那張粉嘟嘟的小臉並沒有讓他感覺到有任何生氣的模樣,還一徑哄著:
“寶寶,怎麽了?你不是肚子餓了嗎?不喝牛奶長不快喔。”
白路寒使勁用短短的小手把硬塞到嘴邊的奶瓶拍掉,大眼睛裏蘊滿了濃濃怒氣。男子總算察覺到了他的不滿,放下奶瓶歎了口氣道:
“不喜歡牛奶嗎?可是……媽媽已經不在了,沒辦法給你喂奶呀……”
喂奶?白路寒氣不打一處來。誰要喂奶?開玩笑!他又不是嬰兒!顯然他忘了他目前的身體是嬰兒。一抬頭,發現男子的臉孔不知何時染上了一層悲傷的色彩。
“寶寶……”男子摟著他,輕撫著他的小腦袋,“沒關係,媽媽不在了,有舅舅陪著你……我一定會好好地把你撫養長大的……”
被人抱得那麽緊,很是不舒服,本想掙紮,忽然一顆淚珠滴落在他嫩生生的小臉上,白路寒愣了。他在哭嗎?看著男子無聲地哭泣,那張俊雅的臉是那樣的悲傷,淚珠兒一顆一顆地滾落……
刑風怎麽也想不到相依為命的姐姐居然會自尋短見,就為了那個令她未婚生子的負心漢,而且還是帶著不到四個月的孩子一起去死!
那場噩夢般的車禍之後,所慶幸的是寶寶奇跡般的沒有受到一丁點傷害,不幸的是姐姐送到醫院就因失血過多而死,更可悲的是,她居然還害得被撞在一起的另一輛車的車主也陷入了昏迷之中。
消息傳來後,他驚呆了,可沒有時間讓他表示悲傷,還沒能處理姐姐的喪事,他就趕去給那無辜的受害者道歉,盡管他知道道歉也不能使那個人盡快醒過來。悲痛之餘,他還埋上了深深的愧疚。人家還是一所大企業公司的老板呢,這飛來橫禍不知會損失多少,就憑他一個貧窮的教書匠也許一輩子都賠不起。
他戰戰兢兢地站在受害者的家人麵前除了對不起不知該說什麽好。來者據說是受害者的哥哥,那是一個隻能用高貴來形容的俊美男子,他並沒有為難他,就連他提出要支付醫藥費時也被拒絕了。
──算了,你還是去處理你家人的喪事吧。那男子這麽說。
就是因為這樣,使得他更加難受。本來隻是一樁愛情慘劇,卻牽扯到不相幹的第三者,身為教師的良好教育令他感到相當的內疚。
好在寶寶沒事,多少令他有些安慰。雖說姐姐未婚生子,但寶寶畢竟是姐姐留下的血脈,就算他的父親再怎麽不堪,孩子也是無辜的。為此,刑風決定從今以後,由他獨自撫養這個孩子。
***
得替寶寶起個正式的名字,刑風這幾天都在勤快地翻著字典。究竟什麽樣的名字才能既好聽又好記又吉利呢?刑風苦惱並快樂著。苦惱的是有很多的名字供君選擇,這個好,那個也好,讓人舉棋不定;快樂的是替寶寶起名字這件事是自從車禍以來唯一能讓他心情稍微好起來的事情。能夠提前嚐試做爸爸的心情也很不錯呢,刑風想著,不知不覺地微笑。
“咿呀──!”
身後突然響起小嬰兒特有的稚氣叫聲,刑風忙起身回頭。
“寶寶怎麽了?”
隻見寶寶靠在枕頭墊裏,玩具擺了一地。刑風拿起一塊積木試圖讓他的小手握住:
“寶寶,用這個玩……”
該死的!白路寒火大地把塞到手中的積木丟開,差一點就砸中眼前的男子。
他快氣死了!
經過整整三天的心理調和,他總算認清自己在車禍的時候不知發生什麽差錯竟飛到一個小嬰兒體內這個事實。據他觀察的結果,這個家並不富裕,甚至還可說有點拮據,小小的一室一廳,還有那男子質料低廉的襯衫,不過他身上穿的嬰兒服倒是頗為高級的那種,所以還算舒服。可是莫名其妙變成嬰兒也就罷了,最讓他受不了的是嬰兒沒有牙齒,他隻能用奶瓶這種可恥的方式喝生平最最討厭的牛奶。還有現在,那個所謂的舅舅給了他一堆中古時期的破爛玩具讓他玩,自己就一直坐在書桌前不知在翻什麽。
實在忍無可忍,他不得不張口抗議。
“咿呀咿呀!”煩死了!我要出去!
“寶寶,玩具不好玩嗎?”刑風有些無奈地蹙著眉。這些玩具都是向附近有孩子的家庭主婦借來的,也許太舊的緣故,寶寶不喜歡。刑風想著,決定這個月省點錢買一個新玩具。再怎麽艱難,也一定要讓寶寶過好一點,自己少吃少穿些沒關係。
“咿呀!”誰要玩玩具!我不是嬰兒!白路寒第N次抗議,可是沒人聽得懂小嬰兒的語言。
“還是……肚子餓了嗎?”刑風猜測著。為了寶寶,他翻看了不少育嬰書籍,但總覺得還是沒法和寶寶溝通,幾次寶寶叫個不停,以為他要喝牛奶,可遞到嘴邊又會被他揮開。當個媽還真不容易,何況又當爹又當媽,刑風總算能體會到一個母親的辛苦。
白路寒沒有吭聲了。這個笨得要死的男人,每次他一叫就忙著把奶瓶往他嘴裏塞,那種惡心的東西誰要喝呀?若非肚子實在餓得不行,他碰都不想碰!除了吃,難道就沒有想到其他東西嗎?煩!真是煩死了!
白路寒兀自生著氣,平常在公司,他一發火馬上就會產生連鎖反應,一群人跟著倒黴,而現在他生氣也沒人知道,一點意思都沒有。才短短三天,他就覺得受夠了,這個又笨又遲鈍的男人簡直就像個修行僧似的,天天哪兒也不去,餓了就吃隻有在電視廣告上才看到的那種廉價泡麵,然後不停地給他煮牛奶。
牛奶……該死的!這三天來他喝的牛奶比比他二十八年來喝的還多!
這樣的生活乏味得比白開水還要白,如此長期下去他一定會發瘋!白路寒發揮想象著,就這麽一點一點地長大,重新再進入兒童時期,上幼稚園,上小學,上中學,以他成年人的頭腦再學一遍那些無聊的課文……老天!他不要當嬰兒!他要恢複原狀!
盡管在心裏哀叫連連,可卻無一人知曉。八成是他生平罵的人太多遭老天報應了。白路寒開始感到有那麽些許的哀怨。
“寶寶乖,來看看我給你起的名字吧。”
刑風見他不叫了,便輕輕抱起他坐回椅子上,讓他看到白紙上列的一串名字。當然他不認為寶寶能夠看懂,畢竟才四個月大嘛。
“來,看看喜歡哪個,就把手放上去。”
他握著白路寒的小胳膊,讓他的小嫩手指向紙上,打算把選擇權交給他。寶寶隨意指中哪個就用哪個好了,刑風這麽想。
白路寒瞥了一眼紙上的各種名字。這些都是什麽啊?原來那笨家夥整天翻書找的就是這個!
“呐,寶寶,第一個是‘刑雲’,舅舅叫刑風,是因為外公當年起名時希望我能像風一樣自由自在不受約束,我給你起這個名字則希望你能夠像雲一樣鬆鬆軟軟的無憂無慮……”
哦,這個笨男人叫刑風呀。同居三天,白路寒總算知道“舅舅”的名字。
“接下來是‘刑健平’,希望你能健康又平安……”
俗斃了的名字!白路寒撇撇嘴。
“還有‘刑俊’,希望你能長成一個英俊的男孩子……”
隨便啦!反正又不是他的名字!白路寒不耐煩地閉上眼隨便按上去。
“刑靈均?出自《楚辭》,表示美好的平原,你喜歡這個?”
刑風很開心地笑了,站起來抱著白路寒轉了兩圈。
“好吧,就要這個做為你的名字!”
說罷往他嬌嫩如水的臉蛋上親了一記。
咯啦──!
仿佛一聲弦斷的聲音,白路寒登時傻了。
剛、剛才發生了什麽事?!
臉上的這個……是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