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1 / 3)

兩周後,於家正要舉行一場婚禮。

如此倉卒是因為於震麒將赴的重要聚會在即,沒有足夠的籌備時間。其實也沒什麼好籌備的,蝴蝶沒有任何可以證明身份的文件,基本上,她可歸類於幽靈人口。

於家夫婦情商牧師好友到場為兒子證婚,委托魯台生把能邀到的朋友都請了來。

這會兒,於家好不熱鬧──前院裏,餐廳外燴部正忙著;屋內則滿是客人,大人喝茶閑聊,小孩樓上樓下追趕跑跳碰。

室內柔和的燈光照不亮新郎的心,他的心情就如身上這套租來的禮服一樣黑。

他覺得自己出席的是一個喪禮。

他的出現使客廳裏出現片刻安靜,待他走近,恭賀聲才紛紛響起,夾雜著戲謔。

他回眾人以笑,自覺像個小醜──他馬上就要跟個異類結為夫婦。

在賓客們的引領期待中,蝴蝶翩翩下得樓來,掌聲響了好久。

於震麒頓時目瞪口呆。不曾參加婚禮的他,不知新娘可以美成這樣。

當蝴蝶站定在他麵前時,他才發現,使她燦爛耀眼的不是那一身白紗和串串珍珠。

他凝視著她眼裏幻樣的光采,愈看愈是癡傻。

“新郎,稍微克製一點,”魯台生在他耳邊促狹道著:“婚禮都還沒正式開始哩。”

他這才回神,轉身問爸爸和牧師:“我該怎麼做?”

牧師走到客廳正中央,示意他帶著新娘到他麵前來。

“跟著我!”他遵照指示,不甚溫柔地拉起蝴蝶一隻手,四周響起一陣輕笑。

牧師等兩人站定,輕咳一聲,正欲開口之際,客廳裏忽地起了騷動──

粉紅小豬仔不知從哪鑽了進屋,一時間,大人小孩亂成一片,驚呼四起。

“誰把它帶進屋裏來的?!”新郎勃然大怒。

“我的寵物應該出席我的婚禮。”新娘朝新郎解釋,“我剛才才放它出來的,怕的就是太早讓它出來的話,屋裏的小孩會亂成一團。”

“現在出來就不會亂成一團嗎?!”他看著一群孩子追著一隻小豬跑,“你自己看看,都成什麼樣子啦!”

“我抱著它就沒事了嘛。”

“你抱著它?!你是說你要抱著一隻豬,跟我一起站在牧師麵前,完成我們的結婚儀式?”

於太太也覺這樣不成體統,上前一步,她對準媳婦道:“這樣好了,豬呢,媽替你抱著,我保證它會全程參與。你手上該捧的是花,難道你忘啦?”

說著她就掉頭去找小豬,並要特地來台觀禮的瑪琳將事先準備好的花束拿過來。

蝴蝶不再堅持,而於震麒隻得按捺滿心怒火,盡量不去在意正在進行的、笑話連篇的婚禮。

好大一束做工精致的蝴蝶蘭,吸引了每個人的目光。

訂不到媳婦要的新鮮捧花,於太太隻得請花店趕出人造蝴蝶蘭。

“幾可亂真耶!好漂亮喔!”女士們對花束讚歎不止,紛紛湊近新娘。

蝴蝶原沒打算耍什麼花樣,但是一看見長舌婦又使她技癢,於是──

“這花是真的啊!”她說著,還把花束捧高一些,“你們再看清楚點。”

女士們在聞過、摸過之後,確定了那是束鮮花。

瑪琳二度昏倒在於家。

於太太愣怔良久,暫時說服自己:也許剛才那些孩子們互傳的事不假──新娘會變魔術。

幾個人試圖弄醒瑪琳,更多的人去追小豬,於家裏外混亂依舊,新郎恨不得自己能立刻自地球上消失。

“請你盡快結束這一切,好嗎?”他哀求牧師。

這話剛巧被台生聽見,於是他解釋道:“牧師,新郎的意思是,請你直接宣布他和蝴蝶已是夫婦就可以了。”

“那怎麼行!”於先生也湊了過來,“不管怎麼說,一切都得照儀式來,我於某人的長子結婚,馬虎不得!”

牧師於是要大家各就各位,不該站著的都請坐下,不該講話的都請閉嘴。

場麵總算安靜下來了。

“蝴蝶,你願意我做你的丈夫嗎?”於震麒以命令口吻揭開儀式。

“非常非常願意。”

“無論我健康或生病?”

她瞪圓了一雙美目,“生病?你生病了嗎?如果你生病了,我會……”

“我沒生病!我是問你,如果我生病了,你是否仍願意做我的妻子!”

“為什麼不願意呢?你生病的時候應該更需要我才對呀!”

這回答撫平了他緊皺的眉頭,他卻不自知。

她笑著接了下去:“我願意你做我的丈夫,我會盡量使你快樂,不論你健康或生病;不論白天或晚上,我會盡我所能地使你快樂。”

她純真的誓言卻引來一陣笑聲,男士們笑得尤其誇張,直在心裏羨慕快樂的新郎。

新郎的眉又皺了起來。

“該你回答我了,”新娘說:“你願意我做你的妻子嗎?”

他費了好大力氣才讓自己點了個頭。

“點頭不算,你要說‘我願意’。”魯台生忍不住又鬧場了,“你要說:‘無論健康或生病,無論吃葷或吃素,我都願意你做我的妻子。’”

他隻答:“我願意你做我的妻子。”

避開蝴蝶眼底閃起的晶光,他轉過頭看著牧師,道:“請宣布吧。”

牧師先讓他們為彼此戴上戒指後,才宣布他倆結為夫婦。

道賀聲和掌聲同時響起。

“新郎,你可以吻你的新娘了。”牧師下了最後一道指令。

眾人隻見新郎以雙手緊夾住新娘的麵頰,迅速俯首,讓自己的嘴輕觸了下新娘的,如此而已,沒什麼看頭。

※※※

“找到震麒了嗎?”一見魯台生進門,於家夫婦焦急地趨上前問。

婚宴結束,主人送走客人之後,才發現新郎不知何時已不見蹤跡。魯台生義不容辭地外出尋人,豈料無功而返。

“不知道這孩子是怎麼了,好好的一樁喜事,他竟從頭到尾都臭著張臉,臨了還不見了人影,真是教人生氣!”於太太終於說了重話,“結婚是他自己願意的,我們又沒逼他,他擺臉色給誰看呢?”

一言不發,蝴蝶立刻就要出於家大門。

“你去哪?”於先生問。

“找震麒。”

“那怎麼行,你是新娘。”

“所以我才要自己去找新郎。”她一臉堅決。

“那……台生,能不能麻煩你陪蝴蝶再出去一趟?”

兩人立刻出門。

“台生,你說,震麒他是不是後悔跟我結了婚?”上路沒多久,她問,臉上一股悲哀令魯台生心生同情。

“我認為他原是不打算結婚的。他一直是那樣旁若無人的活著,別說他根本沒什麼機會認識異性,就是有,他也不會有意願跟人家交往。”

“那他又為什麼願意跟我結婚呢?”她雖慶幸這結局,卻一直想不通為什麼,於震麒本是寧可放棄工作也不願結婚的。

“你的出現攪亂了他的生活。娶你,可能是礙於父母給的壓力。”

“你剛才沒聽於家媽媽……喔不,我媽說的,他們沒逼震麒結婚。”

真是個非常女。魯台生對她的反應歎了聲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