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他天生身強體壯,抵抗力佳,因此沒有染上那可怕的疾病,然而對一個不到十歲的小男孩來說,活著並不比死了要幸運。
爹娘所留下來的銀兩,沒多久就花光了,他當時餓了整整三天三夜,最後體力不支地倒在路邊。
就在他絕望等死的時候,忽然聽見耳邊傳來一陣愉快的嘻笑聲。
他勉強睜開眼,發現一對漂亮的小孩在他附近玩耍,他們是一對男女,男的大約比他年長個五、六歲,而女孩看起來和他差不多大。
「咦?德宣哥哥,那邊有個人耶!他是不是死了?」女孩見他倒在地上,害怕地問著身邊的小少年。
「別怕,他看起來還活著。」
「還活著嗎?那他為什麼躺在地上?德宣哥哥,你要不要去問問他?」
「嗯。」傅德宣走上前去,問道:「喂,你叫什麼名字?是哪裏人?為什麼會一個人倒在這裏?」
「我……好餓……」
聽見他虛弱的呻吟,女孩忘了原先的害怕,走上前來,塞了幾個精致的糕餅到他的手中。
「來,這個給你,本來我帶在身上想要自個兒吃的,但是你餓了,送給你吃,這個很好吃喔!」
早已餓壞了的傅德宣,一看見食物,立刻抓了就往嘴裏塞,彷佛怕女孩會臨時反悔不讓他吃似的,但他實在吃得太快,一個不小心嗆到了,結果當場難受地狂咳不止,甚至連眼淚都流了出來。
女孩看了相當不忍心,對身旁的小少年說道:「德宣哥哥,我看他好可憐喔!怎麼辦才好?」
「喂,你要不要先到我家裏去?我家裏有很多好吃的東西喔!」
「走吧走吧!一起到德宣哥哥的家裏去!」女孩也幫腔著。
關睿祥求之不得地跟了過去,一到傅家,他不但洗了個舒服的熱水澡,還好好地飽餐了一頓。
休息過後,這位好心的小少爺命人給了他一些銀兩,甚至還慷慨地送了幾套幹淨的衣裳給他。
吃飽喝足地離開傅家之後,關睿祥在因緣際會之下巧遇一名醫術精湛的大夫,他想起爹娘染病時沒人可幫忙醫治的無助與恐慌,當下便立誌要成為一名懸壺濟世的大夫。
他懇求那名大夫收留他,並拜大夫為師父,或許是天賦異稟加上全力以赴,關睿祥學習得既快又好,幾年之後,他的醫術很快就超越了師父,甚至在繼續苦心潛修了數年後,成為眾人口中醫術卓絕的神醫。
如今,他已年近五十,回想起前塵往事,他一共有三個遺憾──
第一個遺憾,就是當年爹娘染病時,什麼都不會的他無能為力,隻能眼睜睜地看摯愛的親人斷氣。
第二個遺憾,就是十多年前他的妻子臨盆時,他正在鄰鎮幫一名員外治病,結果妻子在家中生下了女兒後,竟因大量失血而不幸死去。
第三個遺憾,就是他在有了成就之後,本想向當年的救命恩人傅德宣報答恩情,但是重返舊地卻找不到人,後來從街坊鄰居的口中才知道,原來傅家早在多年前已經搬遷他處,不知去向了。
前兩個遺憾,是關睿祥心中的痛,永遠也無法撫平,但是第三個遺憾,可能很快就能彌補了。
上個月底,四處雲遊兼行醫的他,正好和女兒來到這裏,由於遇見了一名痼疾纏身、病況深重的老婦人,他便留了下來,暫住在老婦人的家中幫忙治療。
前兩天,女兒在外出買東西的時候,意外地聽見鎮上的大夫向朋友提起被鄰鎮的傅德宣找去醫治兒子的怪病,結果卻被傅家少爺轟出來的事情。
女兒回來之後,隨口向他提起此事,而意外得知恩人的消息,讓關睿祥激動不已,但恩人之子所染的怪病,更令他憂心忡忡……
「爹,我回來了。」
一個清脆的嗓音,打斷了關睿祥的思緒。
「若水,怎麼樣?快告訴爹。」關睿祥急忙問道。
「我已經去探過情況了,傅家少爺的脈象詭異,時強時弱又不甚規律,整個人臉色微青、精氣虛弱,我輕輕一推就可以製服他。」關若水依照她觀察得到的結果,仔細地描述。
先前她抓住傅爾傑的手腕、盯著他的俊臉猛瞧,就是在乘機探得他的脈象,並觀察他的氣色。
跟在爹身邊四處行醫多年,她在耳濡目染下,也懂得一些醫術,有時爹忙不過來的時候,她也會幫忙照料病患,或做初步的處理與診視。
「唔……聽起來像是中了毒,又像是受了嚴重的內傷。」關睿祥皺眉沈吟著,根據女兒提供的症狀,推斷著可能的病況。
「他會不會是既中了毒,又得了內傷呢?」關若水提出她的猜測。「聽說鄰鎮的大夫幾乎都找遍了,卻沒一個能治得好的,現在傅家老爺和夫人甚至連別處的大夫也找去治療,但是全都束手無策呢!」
「唉,若不是林老夫人的病情相當棘手,我必須七七四十九天親自就近照料,不得稍有閃失,否則我就自己去瞧瞧傅少爺的情況了。」關睿祥歎了口氣,心情有些沉重。
「爹,您就專心幫林老夫人治病吧!至於傅少爺,爹盡管放心,我瞧他隻是虛弱了點,並沒有性命危險,要繼續活個七七四十九天應該不是問題,幹脆爹專心治好林老夫人之後,再到傅家去看看吧!」
「那怎麼行?」關睿祥搖頭說道:「我怎麼可以讓恩人之子多受磨難呢?而且既然這麼多大夫都束手無策,他的病情肯定相當詭異凶險,我恨不得能立刻過去瞧瞧,但就怕林老夫人有什麼閃失。」
關睿祥無奈地歎口氣,同樣是人命關天,既然他已先幫林老夫人治療了,又怎能半途扔下不管?那樣太沒醫德了。
幸好聽起來傅家少爺的病況不算太危急,他也隻能先倚靠女兒了。
「若水,這些年妳跟在爹的身邊,也學了不少醫術,爹現在隻能靠妳幫忙了。待會兒爹有空時,先針對妳所說的那些症狀開些藥,妳明天送去讓傅少爺服下。一日四帖,每隔三個時辰服一次,先連續服下八帖之後,再看看情況如何。」
「好的,我知道了。」
一想到還得和傅爾傑「過招」,關若水就顯得有些無奈,看來她隻能暫時乖乖地當個丫鬟了。
說起這件事,她還真佩服自己的隨機應變,靈光一現地謊稱自己是丫鬟,要不然以傅爾傑對大夫的極度厭惡與排斥,她恐怕連傅爾傑的一根寒毛都碰不到呢!
隻不過,一想到傅爾傑那嚴峻冷厲的脾氣,關若水就不禁頭疼了起來,希望奴婢這個角色扮演起來不會太困難,但……有可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