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眾人都不明白劉威的用意,但少數心竅機敏的人已經多有揣測。
“若是每日得錢兩貫呢?”劉威笑笑問道。看眾人微笑不語,卻也是徑自幫他們說出答案:“怕是那時,爾等不但要食肉,還要飲酒了。”
在古代,飲酒的檔次自然是要比吃肉高些。
接下來,劉威這才說到正題:“有謂民富國強,意之所指,國之血脈正是賦稅。民富,則賦稅豐,賦稅豐則國有錢糧。國有錢糧,於外便可訓練軍隊,保衛邊疆,抗擊外辱;於內則可修築城池、疏通河道、廣納官吏、發展民生。然,國之強盛來自民富,民之富碩又自何來?古往今來,賦稅所獲不出二者:其一、農稅。百姓種糧,除禾當午,汗滴禾土,勞作整年,所產之糧幾分與之地主,幾分賦之國家,所餘之糧僅供糊口,無田之佃戶、佃農有何富碩可言?其二、商稅。商賈行商、互通有無、天南海北、風餐露宿,追風逐利。若是碰上世道太平,倒也有些盈餘,可若是碰上亂世年景,路上強梁當道,地方官吏橫行,便要血本無歸。朕聽聞,宋都還在東京汴梁之時,全國商貿繁盛,商稅所得盛過農稅多多,可也有些小本商人,一經官府和買、和辦、和置,便要傾家蕩產,血本無歸。甚至有些本小家薄的商人,最後還不得不賣兒賣女,賣身為奴。”
劉威說到這,自然是要頓上一頓,好讓殿中的眾臣好好消化消化這番道理。而列位大臣當中許多人先前都是小吏,自然是對劉威說言深有感觸。見眾人紛紛點頭稱是,劉威接著道:“且眼下,本朝初創,幹戈未平,百廢待興。這農桑之事卻是急不得一時,亦不可全一日之功,需徐徐圖之。惟商賈之事卻可行得,因此這才有了朕將市集、瓦肆遷入城中之事。諸位可曾想過,方才吳卿家有言,道日前肉價本是平穩,自那城外瓦肆大勢收購肉菜之後,肉價便漲了兩文,這是何故?”
眾臣略一思量,卻是有吏部尚書大膽出口言道:“陛下之意,是否指那無良商賈,哄抬市價?”
劉威一聽,大笑道:“否也!非也!這商賈之道,便是低買高賣,互通有無。這貨品買的人多,賣的人少,自然是要漲價,漲價本就是無可厚非。列位臣工,且想想看,這肉價漲了,販肉的商販得利否?且這肉販定然不會兼顧飼養,那些向肉販提供豬子的農戶又得利否?”
眾人一想,也覺得有理。想這一頭豬子有數百斤,一斤多賺上兩文,一頭豬子怕就得多賺上一貫來錢,那販肉的肉販和養豬的農戶自然也就能各自多賺上少許。
“想這肉販多賺了銀錢,定然心中高興,多少會打些酒來解讒兒吧。若是家中有妻小老小,給父母高堂置辦身衣裳,給娘子買個簪子,給兒女換個撥浪鼓兒,那也是一定的。”劉威說到這,心內卻是笑了起來,怎麼想怎麼覺著下麵要說的這段話和《第五元素》裏麵那個壞蛋左格的說法有著異曲同工之妙。
不過,笑歸笑,對付古人就得給他們講事實擺道理,不然人家絕對不會鳥你:“接下來,販酒的、製酒的、製衣裳的、織布的、製簪子的、撥浪鼓兒的匠戶們賺了錢,定然也是要花消的。於是,這些人便有了活路,這些人的妻兒老小便有了吃食,那稚子也是一日日的長成。千百年來,世事便是如此!”
眾人聽罷,都覺有禮,頓然悟之。
劉威再是一歎,再道:“有謂:治大國若烹小鮮。又有誰知,何謂小鮮?便是百姓之道、是為民之所思、民之所想、民之所求。貧者所求,不過是穿衣吃飯、片瓦遮頭、片壟薄田。富者所求,卻是不一而足,可這天下貧者眾還是富者眾?”
丁家父子見劉威的道理果然深奧,並且他們也深知市集遷入城中的好處,自然也就不會再上來駁斥,於是劉威就把此事交由公安軍衙門和市舶司聯合辦理。公安軍負責維持次序,防火防盜,市舶司則負責管理、稅務等事。
之後,便是榷場問題。
其時,宋國的榷場貿易,主要是中原及江南地區向北方輸出農產品及手工業製品以及海外香藥之類。而遼、金、夏地區輸往南方的商品則有牲畜、皮貨、藥材、珠玉、青白鹽等。隻不過蒙古滅金、夏之後,榷場已經勒停。對於蒙古人這種用刀劍耕作的民族,跟他們貿易根本就不可能有利可圖。
在當時,榷場貿易受官方嚴格控製。官府有貿易優先權。榷場領轄於所在地區的監司及州軍長吏,又另設專官,稽查貨物,征收商稅。宋金榷場製度,小商人十人結保,每次攜一半貨物到對方榷場交易。大商人悉拘之,以待對方商貢前來。榷場商稅是官府一筆不小的財政收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