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廣雲這麼看著我,我卻連看他的意思也沒有。
這麼多年來,我一直喊他朱廣雲,而他卻連我的名字都不願喊得,在別人麵前都是“姑娘”二字略過。我拉著行李箱站在樓梯口,這是我第一次旅行,一次有預謀的旅行,他卻什麼都不知道,我都已經出去過了三天的夜了。看他這樣纏著我不放的眼神我就猜到或許他知道,奶奶和爺爺總是見天兒的把我的八卦告訴他。站在車庫門口的爺爺奶奶朝我揮揮手示意我上樓去,避免尷尬我扯起行李箱一句話也不說。
晚上小媽在客廳看電視,我坐她旁邊與她談著我旅遊的趣事。聽見“咚”一聲響就知道他上來了,他叼著香煙略帶諷刺的問我,“是出國去的啊?”
每次和他吵嘴我總有種無力感,我想過脫離這個家,想過去死,想過殺了他我卷著他的錢出國。然而劉炎林卻笑我幼稚,他一通遊說使得我連乘火車的勇氣都沒有,真的,迄今為止我都沒乘過火車。我上線搖了搖劉炎林的扣扣,見他沒有回複我就猜到他在遊戲,不到五個數的工夫“小妖怪,對不起”又來了。我懶得跟他計較一個笑臉過去,你知道嗎?我爸居然沒罵我。
你欠罵啊。他又加了個很賤的笑容,再過幾天就要開學了,哎!
劉炎林是我這輩子第二個感到無力的男人,他總為些不值一提的小破事說‘哎’!都說歎氣會老,好吧也是,他都有少年白了!我們的對話諸如此類的小攻擊,偶爾也有小甜蜜,但是大多都是我無力。就是這樣,同樣二十歲的我們相敬如賓。
對了,要開學了這會我真的要歎氣了,學費四千五。仔細算了算在咖啡店打工的錢,五月份去幹的兼職,一個月一千多個小零頭,現在八月底,我本來能拿到四千多的,可是因為和劉炎林去普陀山旅了一次遊花了一千多,天呢!差這麼多的錢我要怎麼補上。
我冷冷的拉開房門再一次催促朱廣雲,“快開學了!你到底什麼時候給我交學費!我放假的時候別人都交了,老師礙著我是班長給我麵子可以遲些時候交,你這樣拖下去我臉都丟光了!”
他枯黑的手指又夾起一支新煙,豬肝色的臉很是無所謂,“哎!那個學上著沒用,快出來上班去吧!”
這就是一個父親說的話,我都不願意這麼稱呼他,朱廣雲,我恨他恨的幾次三番的憋心,我知道家裏情況不如別人家好,可是我能上下去學的,他怎麼能不讓我上!想到這我怨恨的瞥了一眼若無其事坐在房間裏的小媽,這女人,我也恨!
可是這麼多年了,我一直不是他們的對手,從八歲開始我就知道。他手上有錢,說到底就是那些錢掌握著我的生殺大權,我與他也隻有金錢這麼層聯係,我不止一次想過,將來他死了我要把他的錢全都燒還給他!我一毛也不用他的。至於那個小媽,我們的相處方式就跟陌生人打招呼一樣,想起來就說兩句,想不起來誰也不鬧騰。
我忿忿地關上房門,關掉燈,縮在牆角打電話給劉紅梅,她是我媽,親媽。
“喂!”發音的時候我的情緒就爆表了,我一咕咚鑽到被子裏,嘶啞的叫喊,“劉紅梅,朱廣雲不給我交學費!我得辛辛苦苦幹幾個月的工湊學費!你到底管不管我啊,他要逼死我!”
電話那頭先是沒聲音,一會兒熙熙攘攘的聲音傳來,“喏!你姑娘又來要錢了!哭的稀裏嘩啦的!”
“啊!怎麼哭啦!”
“嗯,你多給些錢給她哦!馬上徐曉珊上學我看你怎麼辦!”
滴的一聲,我先掛掉了電話,那邊說話帶著酸臭味的是我的後爸徐國富,他們有個六歲的女兒徐曉珊。我媽是個非要靠著男人生活不可的女人,我總罵她沒出息,她在外婆家起的房子後來拆遷分到安置房,你說你自己過過有錢日子就算了,偏要談這個談那個,談到最後談個窮光蛋,不僅要你錢還打你,你就賤吧!
“唔!”我再也憋不住淚水,一個勁兒的朝被子發泄了出來,這種事是家裏的醜事,我並不打算讓我的男朋友劉炎林知道。我使勁兒勸著自己哭吧,哭夠了我就靜靜的坐在窗下照鏡子。映著月光,對了,我的窗戶拜朱廣雲所賜至今都沒有窗簾,我就不懂了,你窮怎麼可以窮到自己女兒的房間都不裝窗簾!讓我苦苦笑著對劉炎林說是我自己不愛拉窗簾所以沒裝。嗬嗬,我到底編織了多少個謊言來掩蓋我的傷痛我的彷徨呢?我看著自己這張愈變愈不認識的臉,有時候還會很恐怖的笑兩聲。承認吧,我是個心理有問題的女生,盡管我在別人麵前一直笑得如春花燦爛,可我遇到事了性格就會很極端。
次日一早又要去咖啡廳上班。
綠地咖啡廳在吟月路上,離我家說遠不遠說近不近,總之用電瓶車20分鍾準到。大熱的夏天,同為20歲的男生女生都在做什麼?在家吹空調吃哈根達斯,我隻能勸解自己權當早些出來曆練了,有就業經驗是件好事不是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