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柔的溫度(1 / 3)

紐約風揚集團總部

“爸,我要去意大利。”一腳踏進父親辦公室,寧揚未及卸下滿臉奔波之色,便道出自己此次紐約之行的目的。

完全沒料到兒子來他這兒就是為了這點小事,寧展風輕鬆地說道:“你什麼時候有向我交待行蹤的習慣了?”半開玩笑的語氣,“公司那邊安排好了沒有、出去走走散散心也好。”

“我是來向你辭職的,請你重新安排風淩的總裁人選。”

這次寧展風真的愕然了,但顯見寧揚那明顯壓抑著起伏的胸膛,他的心情也如滑雪板一樣,唆地從高處落下。難道揚揚還未能走出那片陷入絕地的情感陰影?或是他根本就是從不曾真正走出過?

“我找到他了,在意大利的一個邊境小城裏。離開盛樂後他一直在那裏。”盡管用力壓抑,聲音裏還是透著絲絲倔強的顫抖。

“你要去那裏陪他嗎?”

寧揚並沒有立即回答,身體側著深深地吸氣。

“他做了手術,聽說還差點……他在那裏沒一個親人,朋友也沒有,身體不好,還每日做那種體力活……”寧揚很不自然地皺著眉。

那種強抑的痛楚之色讓寧展風沉默了足有一分鍾。

“可我們風揚並沒在意大利那邊設下屬公司。”

寧揚垂著眼睛:“爸,恕我不孝……恐怕我今後無法幫你打理風揚了。”

寧展風呆了呆,瞬既歎道:“這不是重點,還有你的那些叔叔伯伯們可以幫著,唉~隻是……風淩在你手下剛變得有起色,風揚的一些老臣子也對你拭目以待,寄望頗高,董事會也有很多人看著,他們的印象對你講來接管風揚順利與否,有不可忽視的作用。如果你現在突然辭去風淩總裁,之前那些就等於前功盡棄了。”

寧揚聽了一笑:“爸,你什麼時候也變得這麼看不開了。我之前在風淩所作出的努力還是在那兒,誰接手又有什麼重要。”

寧展風默了一會兒,終於開口:“好吧,按你自己的意思去做就好了。”

他猶記,婚禮那日,自己這個平日裏手段果敢神情穩重的兒子,是怎樣在賓客如雲的婚宴上,默無一言地打開一扇一扇的門,從一樓大廳到客房,再到樓上、樓下……

看著那樣一言不發仿佛頃刻喪失了說話能力的兒子,這一生不知經曆了多少大風大浪的寧展風,竟然開始感到有些懼意,他怕兒子就這樣一蹶不振,從此消沉。

“爸,他還是走了。”記得最後停下搜尋的兒子平靜如是地對他說,神情平淡。若真平淡倒好,隻怕那平淡卻是深深絕望下繁衍出來的麻木的假象,№心的死寂。

“我去封鎖媒體。”兒子那天對他說的最後一句話。

風揚大小姐的婚宴上,沒有新郎,據說新郎帶著一個男人跑了。到場的賓客都知道,卻不會說。到場的記者也知道,卻不敢說——這消息雖然會刷爆他們的印刷廠,但恐怕第二天他們報社就要被人連窩端了。

回想起那騷亂的一幕,寧展風深深地歎息起來,他一生仕途商途順暢之極,為何兩個兒女卻偏偏這般冤孽?

寧揚見父親不說話,便說道:“爸,那我走了,你多保重。”

“揚揚。”

寧揚回過身來。

“你到那邊後有什麼具體打算?”

寧揚臉上漾著淡淡的笑意:“找個普通的工作,好好看著他,照顧他。”

“你會帶他回來嗎?”

“……不知道,若他願意,我便帶他回來。”

寧展風點了點頭,語重心長地說:“揚揚,作為父親,我要提醒你,他雖然離開了盛樂,但那並不代表他愛你,且他沒有回來,這說明他想開始新的生活,你要考慮清楚。”

寧揚走過來,抱了寧展風一下,揚起頭一臉的笑容:“放心,爸,我知道該怎麼做。”

“知道就好。雖然從小我便教你,想要的東西需要努力爭取,但你也須知,凡事不能太過強求,你看你姐姐現在……”

“爸,我和姐不同,她好勝心太強,強到連愛情也成了她爭勝的一部分。她愛盛樂,可是盛樂不愛她,所以她選擇恨他,寧可犧牲自己一輩子的幸福也要綁住盛樂。”寧揚頓了頓,“對了,爸,姐最近情況怎樣?”

“情緒還算穩定,放心,我不會讓她有機會亂來的,而且我已經給周韜那邊下了嚴令,凡大小姐吩咐的任何有關意大利那邊的事情一概置之不理,她沒有可能傷害他們。”

寧揚鬆了口氣:“謝謝爸。”

***

意大利某邊境小城

寧揚在空曠的施工地不引人注意的一角站著,幾近貪婪地把視線鎖定在工地上那瘦弱倔強的身影上。雖然每多看一秒,心就痛上一分,奈何忍不住心中的渴望,仿佛本能般追逐著那抹身影。

而當那陳舊不堪毫無安全感可言的居民區在眼前呈現時,寧揚覺得自己那痛得快要麻痹的心又被激活,陣陣隱痛。

他就住在這樣的房子裏。

這一帶屬於廢棄的舊式居民區,本少人住,寧揚隻稍微和物主協商了一下便很快地入住其中。

對麵四樓就是他的房間。夜靜了,對麵亮起了白枳燈昏黃的燈光。寧揚拉下窗簾,關了燈,然後站在窗口看著偶爾映上窗簾的人影。

次日清晨,他忐忑不安地把那株樹搬到陽台曬太陽。既希望對麵的人能知道他來了,他就在他身邊,又不願自己的出現攪亂了他的全新生活。

“走了……”寧揚看著對麵陽台的他隻朝那盆栽樹望了一眼,便又走了。

“果真不記得了……”寧揚放下窗簾一角歎息。轉念又想,這樣也好,他仍舊可以在自己的注視裏不受幹擾地生活。

“你的主人不記得你了呢。”寧揚揉捏著那綠油油的葉片喃喃自語。

第四天裏,寧揚改了履曆表,在這個僻遠小城的市中心找了份普通的職員工作。

每天準時上下班,看著對麵忙碌的身影,然後安心地躺下。和他住同樣的地方,過同樣的生活,即便不能接近,他也能感到安心滿足。

一日早上起來,正要像往常那樣把樹搬去樓頂,卻驚訝地發現,室內掉了一圈葉子,他有些激動,湊近一處一處地細細找尋,果然在枝與枝的交接蔭蔽處找到了一個不易發覺的突起部分。頓時便欣喜若狂地撥通了德國搞生物遺傳研製的朋友的電話,詢問要如何照顧及一些注意事項。

“希,它開花了,你看它漂亮嗎?”陽光下,寧揚望著對麵的頂樓的人,微笑著。無論如何,他想讓希看到這樹的花開。即使希忘了,也沒關係。即使他對自己說“請你不要來打擾我”,他依舊想和他一起看這花開的一幕。

對麵的人深深看了他一會兒,而後說道:“隔遠了,我看不清……你把它搬過來吧。”

寧揚呆住,然後感覺自己五髒六腑都被喜悅充斥。

來到四樓,門已開著。站在門口深呼吸一下。

“希。”寧揚輕聲喚著。隻是能這樣真實地叫著他的名字,心內便是如水波一蕩,萬難平靜。

人從臥室而出,淺笑道:“這麼快,我還在整理內務呢。”

寧揚癡癡地望著近前的人,這眉、這眼、這唇,自己有多少個日夜沒這般靠近他了?他不想數清。

“怎麼,不認得我了?”司希穿著件鬆鬆薄薄的T恤,看著他笑。

“希……你瘦了好多。”隻一句話他便如刺在喉。

“嗯,是嗎?不過我還是覺得精神很好啊。”

司希淡淡地說了句,走到那株光禿禿的樹旁蹲下,對著那兩朵怒放的花不發一語。片刻之後歎聲忽起:“我原以為它死了的……可那天它居然出現在我眼前,我覺得不可思議。簡直就像個奇跡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