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門口,他並未馬上離去,而是默不吭聲地站著。
我歎了口氣,拿鑰匙開門,他在身後把門關上。
“希!不要對我這麼冷淡!”進屋後他難以忍耐地抱住我,“你怪我昨天抱了你嗎?”
怪他?
“我……見你沒拒絕,便以為你同意了,我不是有意強迫你的。”這是並不像他會做出的那種異常慌亂的解釋。
“我沒有怪你,”掰開他的手臂,我是在怪我自己。
“昨天你並不是強迫我。”
“希,你說的是真的?”他露出一臉難以置信的喜悅。
我深深地看了那笑容一眼,轉過身去背對他:“其實沒什麼好驚訝的,各取所需而已。”
“什麼叫……各取所需?”
“你一直想要親近我的身體,而我也很久沒有被人這麼溫柔地對待了。”選擇背對他,是因為知道,說出這話的自己有多虛偽和無恥。
背後變得悄無聲息了。我也沒有回頭。
半晌,聲音依然自身後響起,變成很沒有溫度的那種沙啞。
“你是說,昨晚你把我當成盛樂的代替品……或者幹脆就是有需要時召之即來的男妓?”
我覺得臉上某根神經抽動了一下。
默然換來一陣長時間的沉寂。
“你隻要回答我一個問題,如果是,既然你是那樣看我,從心底厭惡我,那我……消失好了。”長久靜默的人在身後發出歎息。
我沒來由地震了一下,這麼長時間來,我再如何冷漠、如何蔑視、甚至痛罵,他都從未說過“消失”二字。
“你告訴我,昨晚是不是任何一個男人抱你,你都會願意?”
我怔住,這個問題我竟然沒想過。
我隻想過,昨晚的自己由於極度想要撫慰,心甘情願地讓這個叫寧揚的男人抱上了床。
卻沒想過,若當時是別人,自己也會願意接受他的愛撫?
這個問題我回答不上來。
“是這樣的吧?”那種萬念俱灰的垂喪語氣,大概是以為我在默認。
我隱隱覺得不是他認為的那樣,可若要我真對他說出自己心中的想法……或許……並不是任何一個人的碰觸我都會願意接受……
這句話也絕對說不出口。猛然驚覺自己莫名其妙地陷入了一種未可知的情緒當中。
“我……算了,終歸就是這樣吧。希,我不會再纏著你了。”
寧揚顯得有些疲憊地說。
隨後,他站了一兩分鍾,便離開了。我竟也沒說什麼,隻是在他離去之後的半個小時內覺得特別安靜。
安靜得有些不習慣。
***
第二天開始,我似乎又恢複了寧陽回國之前的那段清靜時光。公寓從早到晚幾乎都隻有我一個人。阿曉不知在躲我什麼,不回公寓,手機也不開。偶爾打通了也隻說這段時間都很忙,為了方便基本上都睡排練室,會很少回公寓。
在電話裏我也不好說什麼,隻好隨他了。
這樣的清靜日子過了好幾天後的一個傍晚,正忙室內衛生的我突然聽見有人敲門。開門一看,是一個從未謀麵的男人。筆挺的西裝彰顯出不同尋常的氣派。可他身邊卻很不對稱地放著一株不大卻是枝葉茂盛的盆栽樹,用一個巨大的透氣塑料袋裝著。
“請問是司希先生家嗎?”來人極有禮貌地詢問,得到我的確認後又繼續說道,“司先生你好,我是風淩集團的總裁助理康進,受我們總裁所托,給司先生你送來這棵樹。”
“你們總裁還有什麼交待嗎?”我把他讓進客廳,接過樹擺在一旁。
“我們總裁還有一封信給司先生。”
我接過信先放過一旁,客氣地說道:“謝謝康助理跑這一趟。”
他麵上泛起很為職業的笑容:“這是我份內的事,”目光不經意地看了一下,“司先生常常一個人在家?”
“啊……由於同住的那個朋友最近工作比較忙,所以近段基本上都隻有我在。”
“難怪,我覺得司先生看起來很寂寞的樣子。”
我勉強笑答:“還好就是,以前也常常這樣一個人,習慣了。”
“不好意思,我的問題有些僭越了。”
康進走後,我拆開了一早放在桌上的信。
希
好久不見。
你還記不記得,我說過要送你一棵會開花的樹?這是我拜托一個搞生物遺傳的朋友特意培育的。其實早在一個多月前就已送過來了。不過我當時想著等到,算了,我知道那已經是不可能的了。本來是不打算送來的,想了很久,還是想送到你手上。或許你並沒有真正想要,甚至忘了這件事,但這是我對你許下的諾言。
說起來,它不是很難照看,隻要有適宜的溫度就行,放在室內最好了,還可以吸收空調輻射。別看它現在枝葉茂盛,隻要花期一到,葉子一夜之間就會全部落下,據說開出的花會有木本芙蓉那麼大,但是金黃色的,喜不喜歡?而且,聽我那朋友介紹,剛開花的一兩年內,隻會開一兩朵。那麼多枝幹,卻隻光禿禿地開著一兩朵花,會不會覺得很有趣?花期預測似乎是一年一次,下一次花期是根據上一次來推算的。不過,照情況看,我覺得今年年內是不會開花的了。
哦,對了,說了這麼多,差點忘了一件重要的事:記得隔上兩天要給它澆次水,不要太多,別讓它渴到就行。
適宜的溫度和適量的水分,它一定會活得很好的。
希……下次它開花後,給我寄張照片過來好嗎?
我也想看看,花開時究竟是什麼樣子。
你會好好照看它嗎?不過,你要是覺得麻煩把它丟棄也在情理之中,就是一棵樹,哪來這麼多麻煩事。
羅嗦了這麼多,好像沒幾句有意義的話。
你多保重,希。
寧揚
我看著這封不像書信,卻像是一段條理不清、思維混亂的說明文字,心情變得複雜。站起身把那棵樹搬到客廳的一角,然後蹲下身來仔細觀看。
這怎麼看,也是一棵樹,它真的會開花嗎?如果真如此,葉子掉光,光禿禿的枝椏上冒出一兩朵碩大的花,那會是怎樣一副景象?
我就著先前信上的說明,蹲在樹前,想得入了神。
***
“小平?”下班回來的我碰到了一個意想不到的客人。
“小希哥,我哥下個月初就結婚了。”
“我知道……”
“這是請柬,哥說,請你一定要去。到時很多老同學也會來參加。”
我默然半晌後問道:“你哥……他很忙嗎?為什麼不自己來送?”
“哦……嗯,是啊,哥這陣子的確很忙。”不知是否是在我的凝視下,盛平表情顯出有些不自然來,“婚禮有很多事情需要處理,他脫不開身。”
“是這樣啊……也是,那樣隆重的婚禮需要準備的事情很多。”我強笑著,“小平,辛苦你跑這一趟了,婚禮那天,我會去的。”
“你一定要去呀,小希哥。”
“嗯。”
“那我走了。”
“現在天都快黑了,你還去哪兒?”
“我明天還要上課,哥給我定了往返機票。”
我送他下樓,沒說別的,隻叫他路上小心點。
“小希哥,你還愛我哥嗎?”樓下盛平突然這樣問我。
我有片刻的呆然:“小平,愛與不愛,無論怎樣,到現在都已經沒有回答的必要了。”
“當然有!”盛平語氣突然變得有些激動。
回來的路上,我一直思索著盛平的不同以往。
第二天,由於天氣頗冷,我便把樹轉到了臥室,還給它裹上了防護膜。閑來無事時,我開始看一些花草培育的書,可不知道是否有用。因為那是一棵樹,並不是草本花木。
晚上,我懶於做一個人的飯菜,睡了會兒覺得有點餓,便叫了外賣,端著邊吃邊看電視,從無聊的電視節目中轉來轉去,終於停到某個畫麵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