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走一步,不知何處的鈴鐺就次第響動起來,低頭一看,處處都是可以隨意牽動的暗線,隻要輕輕一觸碰就有鈴聲響起。這清脆的鈴音在空曠的房間裏聽起來有些詭異,杜秋微顧不上鈴聲與錦繡疑惑的眼神,走到竹簾門口道:“請問……能讓我看看你是誰嗎?”
錦繡麵色一變,低聲喝斥道:“不許對少主無禮!收留你是因為你的功勞,但功勞不是用來肆意妄為的資本!”
竹簾中的人不再說話,寂靜得仿佛裏麵什麼都沒有一樣。杜秋微心急難耐,左思右想之下不得其果,最終壯著膽子,閃電般伸出手去掀開竹簾。隻聽一聲淒厲的金屬鈴鐺聲響,杜秋微隻覺得後背一疼,接著摔倒在地。
落地之前,她勉強抬頭看了看眼前。一片巨大的素紗帷幔從藻井直直垂下,遮蓋了目所能及的一切。內室沒有窗戶,隻點著一盞昏黃的蠟燭,除了那片帷紗之外什麼也看不清楚。
背上的傷口似乎因為剛才著急的動作而被扯裂了,立刻鑽心地疼起來。素紗之後的人輕輕一歎,杜秋微隻見眼前一亮,兩片素紗自動朝兩側掀起,露出中間的白衣人來。
“你是因為覺得我和他的聲音像,才這麼著急要進來的吧。”白衣少年輕輕一歎,“對不起,又讓你失望了。”
那兩層素紗不知道是何種材料製成,竟有這樣強悍的抵擋光線的能力。杜秋微凝視著麵前的人,不知為何竟有絲絲抽痛。真的不是他……
白衣少年斜靠在精致的床具上,身下是素白色的厚重錦緞,不知什麼材質做成的臥具,也是純白得沒有一絲瑕疵。四周的牆壁也都是白色的,所以雖然隻有小小的一扇氣窗,卻被白色的牆壁反射得無比刺眼。一身白衣包裹著少年孱弱的身軀,看起來隻不過十七八歲的樣子。杜秋微看不清他的神色,卻能感覺到一種濃烈的憂鬱感撲麵而來。他膚質純淨無暇,如同最精致的白瓷娃娃,若是睜開眼睛,定是顛倒眾生的相貌。
少年似乎很困倦,一直在閉目養神,連她摔倒時那刺耳的鈴鐺聲也沒在意。被人說穿了心事,杜秋微頓時窘得不知如何是好。少年合身坐起,仰首輕道:“秋微姑娘覺得好些了嗎?”
杜秋微終於找到話說,連忙回答道:“承蒙公子記掛,奴家覺得好多了。”
少年點點頭:“此毒喚作‘刻骨銘心’,一旦見水就會擴散到中樞之穴,晚時則有性命之憂。你中毒雖然很深,經我拔除後又熏香三日,感覺好了實屬正常。既然你已能下地走動,我便不留你常住了,明日北盟主會派人來帶你離開。”
他話音淡漠,似乎還帶著一絲不耐。他一定是在氣她方才這樣冒失地掀開竹簾,杜秋微想。但是這個人畢竟對自己有救命之恩,長久寄居在男子的住房,似乎也不是淑女該做的。此地幽靜無人相擾,如果沒有猜錯,應該就是這個白衣少年和錦繡姑娘的住處。
“好吧。”杜秋微抿唇道,“那謝謝你……與錦繡姑娘這些時日的照顧。”失落感泛起波瀾,她勉強支撐著站起身來,嗅著濃烈的香氣,踏著一步一聲清脆的鈴音緩緩走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