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天劫 情殤(2 / 3)

若不是親眼看到鮮血染紅他的雙唇,恐怕無人能夠知曉他心中的痛楚。有心無情,即使痛徹心扉也無法釋放,唯有以血代情!

“與我合魂吧,與我合魂,我們就可以真的成為一體。如濯天所願,離開此處,離開風都與藍淩,忘了過往的一切,你便不再是現在的你,便可再重新來過。”宇文刹道。他已無法再看他如此下去!

“與你合魂,我便是妖了嗎?”

藍濯彥迎風而立,一身烈紅凜凜飄揚鼓動,仿佛隨時要爆裂開來、粉身碎骨一般!看得宇文刹一陣心旌動蕩!回過神時,已猛然將那人緊緊擁在懷中:“如果你想,我會分一些妖力給你。”但你不能就此而去!不能!

“好,合魂,我願與你合魂。”全身筋骨被那妖箍在懷中按得生疼,藍濯彥隻是輕歎一聲,任他抱了,一雙眼直直盯了天上那月,凶狠銳利,好像要就此將它射穿!

一夜癲狂,如火如荼。

清晨時分,剩的也不過是帳外幾上一隻燃盡的殘燭。

藍濯彥歎息一聲,欲翻身而起時,竟突然產生了一絲不舍。連他自己也難理解的不舍。仿佛隨著身軀移動,悄無聲息自密處流淌而出的,並不隻是情欲交纏過後的精與血,還夾雜著什麼其它,從他心上那道被宇文刹花了徹夜工夫用一柄名為‘情’的匕首劃開的裂縫中滲出。汩汨滲出,流失殆盡。好容易滾燙起來的一顆心,在那最後一絲溫存消失之時,已經恢複了冷凝與空蕩。

他在貪戀什麼?一個妖怪的懷抱與溫暖嗎?還是那一句句猶在耳畔,不斷撞擊著他的軀殼與心靈的愛語?

人情靠的不是那區區一根情弦,更重要的是一顆心,我看得到,你心中有他……

驀地,濯天的話再度在耳畔響起,藍濯彥抑製不住地笑了起來,無聲地,卻又是狂亂的大笑!在心中不停地狂笑,笑得幾近窒息,待終於平靜之時,已是淚流滿麵。

晨曦過後,太陽卻未升起。因為,雨來了。來得既快又猛,來得淒淒慘慘切切,挾帶著濃烈的血腥氣息,泛濫成災!

此時宇文刹仍陷在夢魘之中,無法自拔;他雖在夢中,卻知道一切,他知道藍濯彥趁他不備時,對他下了咒術、知道他施咒之後,合了他的唇,還了妖珠與他、知道他起身離去、甚至知道他將那襲紅衣留在他的枕畔,卻穿去了自己昨夜脫下的那襲白袍……他知道所有,卻無法擺脫他的咒術,隻能在夢中徒勞地掙紮!

直到,那紫妖突然匆匆破門而入。

“刹!宇文刹!醒醒!快醒醒!”

在聽到那聲聲呼喚時,宇文刹已經轉醒,坐起身來胡亂抓住麵前紫妖的雙肩道:“可惡!我失策了!他——血魂他一定是去尋藍淩了!我早該想到他並非那般脆弱!我早該想到他舍棄以往寧願自己是妖一定是為了報仇!”

“刹,你究竟在說些什麼?你還沒有清醒嗎?”

紫翊被晃得天旋地轉,仍不知他在胡言亂語些什麼;幹脆狠下心來,重重一拳擊中他的腹部,當即將他打倒在榻上。好一會兒,才見他平靜下來,重新起身,開口道:“紫翊,我要回風都。”

“回風都?此時?你可是瘋了嗎?”紫翊瞪了雙眼驚呼。

“他獨自去找藍淩報仇了,但他根本不可能是他的對手。那老魔怪為了引我現身,必定會對他百般折磨,我必須去找他——”

宇文刹一邊著衣,一邊急道,說到一半,卻被紫翊當場打斷:“你明知藍淩的目的是你還要去送死?你根本不必如此驚慌,藍淩為保自己的修行,斷然不敢傷他性命!”

“不敢傷他性命卻會折磨他!紫翊,你之前已經對我說過同樣的話,也該知道,我會如何回答!”宇文刹道。

“說過了又如何?我還要再說!你若不去,他至多受些皮肉之苦,你與他都不會死;倘若去了,你麵前便隻剩死路一條!”紫翊飛身擋了宇文刹的去路吼道。

“他受的苦已經夠多。不論如何,我非去不可!”

宇文刹答道,不由分說,硬是闖出門去,不顧紫妖在他背後氣急敗壞吼叫不止,一縱身融入那腥風血雨之中去了。

風都皇宮蓮池

宮中所有的人都已躲入地下避難,偌大的園中,隻剩藍淩。

藍淩在等,等藍濯彥自己回到風都,回到他的麵前。他分明立在風雨之中,卻雨不沾身,衣衫未曾打濕半分,有如神祗一般。

神祗——那些凡人再次如此喚他。因為就在一刻之前,他剛剛施法將風都庇佑在自己的力量之下,任憑風雨飄搖肆虐,城中卻連一座茅舍也沒毀壞。在天災之中護佑眾生,除了神祗,還有誰能做到?

他就這樣等了整整一天,當藍濯彥終於出現在他麵前時,他卻不由一楞——白衣。是白衣,而非紅衣。

盡管大雨滂沱,他仍然嗅得出那股附著在衣衫、以及藍濯彥肌膚之上的妖氣;真是想不到啊……他竟與那千年血妖合魂了嗎?原來凡人即使有心無情,仍可產生這般眷戀之意?不過好在,他已經沒有更多時間去讓心中的情愫萌芽。此時的他,仍然不懂何謂情,何謂愛。就是一時心頭衝動,也隻是本能而已。

不過,為了以防萬一,他還是必須稍稍改變策略,為風都加上一層更強的防護,強得足以將那千年血妖擋在城外!

那時他若要進城,便必須以犧牲其它生靈作為代價——

想到此,他又滿意地微笑起來,如同吟唱一般,喃喃念出冗長的魔咒。邊念,邊等,等藍濯彥走近,踏破層層雨簾阻隔,走到他的身邊。駐足,最後一字落下,咒術成形。

“濯彥,你來了。”藍淩微微一笑,周身散發出一層淡金光芒。

“來取你性命!”藍濯彥站在雨簾之中,肉體凡胎卻也堅如盤石。他手中拿著一柄劍,濯天的劍。她的‘血魂’。那日宇文刹將濯天的屍體一並帶回。他醒後便將她葬在靜月湖中,隻留了這柄劍在身邊。

“我知道,所以我一直在等你前來。”

藍淩答道,笑容不變,姿態不變,立在自己那無風無雨的一小方天地中,等著藍濯彥挺劍攻來。然後,輕輕一抖袍袖,將他重重擊倒,看著那血肉之軀如風中落葉似飛出,撞上大殿石壁,一口熱血濺在白衣之上,被大雨冷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