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燮兒就是臣弟的性命!她是血妖,而我是她的血魂!血魂為血妖而生,血妖為血魂而活,彼此牽絆,姻緣天定,無論骨血魂魄早已融為一體!求皇兄放過燮兒!”
初無修心下擔憂殷燮落入藍淩手中遭受折磨,一口氣將心中所想道出,未曾留意麵前之人臉色已是一片鐵青!隻聽他低低冷笑幾聲問道:“她是你的性命……那我呢?我與她相比,在你心中究竟孰輕孰重?”
一句話出口,驚得初無修啞口無言。抬了頭,隻見麵前之人滿麵怒色,心下一急,便越發語無倫次起來:“這——皇兄,我——”
“怎麼,答不出嗎?原來,我在你心中,還比不上一個妖孽?”初無極嗬嗬冷笑數聲道。
“不,皇兄,臣弟絕不是這個意思!隻是,這兩件事情根本無法相提並論啊!”初無修急道。
“為什麼不能相提並論?無修,你早就不是不識情滋味的孩童了,莫非真的感覺不出我這麼多年來對你的一片用心?”初無極伸手迎向前去,冷不防扣了初無修的下頷,緩緩撫過他的雙唇。
“用心?臣弟——臣弟不懂皇兄的意思——”
初無修全身一顫,搖頭欲避開那令人背脊發寒的碰觸,誰知初無極早搶先一步,一個用力反扣了他的手臂,將他按壓在自己的雙腿之上,俯首逼問道:“不懂?是真不懂,還是不想懂、不願懂?”
“皇兄!你瘋了嗎?你知不知道自己此刻究竟在說些什麼、做些什麼?莫非你中了藍淩那妖孽的妖術了嗎?”初無修大驚之下,用力掙紮起來,拚了命般自初無極手中脫出,爬將起來,戒備地退向門邊。
“瘋了?我許是瘋了,不過卻並非中了妖術。你以為我為何明知藍淩是一個妖孽,一個已經修煉了三千年的魔怪還對他如此執著?因為他可以幫我收了那小妖,既不傷及你的性命,又可以像從前那般,讓你隻屬於我一人!”
一石激起千重浪!隻是這浪不在表麵,而在心中。而且,不止是初無修心中,還有隱了身形伏在梁上的藍濯彥!
魔怪……妖孽?藍淩是一個妖孽?他不是仙,更不是人,而是一個妖孽?他若是妖孽,為何偏要殺妖成仙?他若是妖孽,他與濯天豈不是被一個妖孽養大?他若是妖孽,他所說的話中又有幾句是真幾句是假幾分可信?
妖孽!妖孽!妖孽!
藍濯彥的心——亂了,急了,驚了。
七月十五,月圓。百年輪轉,小劫。
血祭。
月色猩紅如血。淡淡的血,像少女唇上的胭脂。至真,至純。
心中微微一動,藍淩此時才發現,那天上嬋娟的音容笑貌在自己心中恍如昨日。他偶爾會為初無極所迷惑,因為他有一雙與她極為相似的眸子。他將濯天當作男孩養大,因為她有如她一般的、女子少有的英氣與風骨。
所以他對著濯天端詳許久,卻仍未下手。隻是她割破了自己的手,失了血,也破了他的咒術。他隻得將她定住,讓她怒目圓睜,卻動彈不得。然後,他就坐在一旁的石幾上。在濯彥與那千年血妖到來之前,他要好好欣賞眼前的她,思念心中的她——
天嬋,看著吧,一切皆在我的掌控之中!
藍淩笑著,甚至顯示出了一絲喜形於色。因為,他的計劃天衣無縫。可是,他卻忘了一點,計劃在它真正付諸實施並且成功之前,永遠都隻是個計劃而已。
此時,他還不知道初無極已經在無意中壞了他的大計,不知道藍濯彥已知曉了他的真正身份,更不知道他的計劃早已偏離了原本的方向……
他所不知道的已經太多。因此,那天外飛來、亦是突如其來,幾乎當場斬斷了他探向濯天頰邊那隻手掌的一劍,也同樣大大出乎他的預料之外!
“濯彥!”
藍淩驚呼一聲,來不及按他所計劃的那般將濯天失神之事推給宇文刹,藍濯彥的劍已接二連三,流星也似的攻了過來!
血魂這對雌雄寶劍,原本屬於他與天嬋,混合了他與她的鮮血鑄造而成;即便他把它們給了濯彥與濯天,它們真正的主人卻依然是他。所以他驚,卻未慌。他的陣腳依舊穩固。
“回。”藍淩輕啟雙唇,隻吐出一個字。極淡,也極有力。隻一眨眼,藍濯彥手中的血魂已脫了手,馴服地落入他的掌心。
“濯彥,你出去一趟,怎麼回到府中來卻好像中了妖術一般,如此放肆起來?”這不止是質問,同時也是疑問——是那千年血妖嗎?是他提前動了什麼手腳?
“妖術?或許我與濯天這二十二年來都活在妖術之中而不自知!”藍濯彥直盯了藍淩一雙眼,雙掌收攏,狠握成拳,依舊意欲伺機進攻!
“濯彥,你這話又是什麼意思?”藍淩手持血魂,終於忍不住生出了一絲焦躁——是那千年血妖來了,他已嗅到了那股強烈的氣息!隻是此刻,他已有些把持不定,藍濯彥究竟會走向何方。
“我別無他意,隻有一個問題——你希望我怎麼做,才肯放過濯天?”藍濯彥問道。他始終想要進攻,可無論采取何種攻勢,無論怎麼計算,算到最後都隻有一個“敗“字。
藍淩離濯天太近了,近得隨時可以扼斷她的頸子;他與他的實力相差懸殊,在他麵前,或許他的力量根本不能稱之為實力。
“不管你承認與否,你始終是我養大的。我突然發現,你真的很像我。你和我一樣冷酷,尤其是對待自己。”藍淩嗬嗬笑道。眼前情形,雖是意料之外,卻也在情理之中。漫漫三千年,風雲世事又有哪一刻不是瞬息萬變?看得太多,便也厭倦了。倦得即便發現自己錯了,也懶得再去掙紮懊悔。識破就識破吧,這乾坤仍然掌握在他的手中!
“此時怕是我再說什麼彌補,你也不會相信了。既然如此,也好。我要的,隻那千年血妖一條命!隻要得到了他的性命,我的目的達成,也就無須再束縛你與濯天。”
“取了他的性命,濯天也會死。”
“她不會死,因為有你。”
“有我?”
“有你。你可以代替她死。隻要你死了,她就可以活下去。”
“她是血魂。”
“你是血煞。我原本未曾想過會是這種結果,所以今日白天才沒有告訴你。血煞既是血魂的克星,亦可成為救命稻草。倘若血煞殺了血妖,與之一同赴死的便會是血煞,血魂自可保住性命。”
又一次短兵相接,就此戛然而止。
藍濯彥沉默了,因為他進退維穀。一切清清楚楚地擺在麵前,若想換回濯天,唯有接受藍淩的條件。可他根本不知他所說是真是假;即便是真,亦不能保證他舍棄性命,他便會放過濯天。那時就再也沒有任何人可以救她。
藍淩也在沉默,因為他要一點點擊潰藍濯彥的自信。人的懷疑越多,自信便越少。所以他有意不再答話,不再解釋,放任他獨自去猜疑、去旁徨、去左右為難。久久之後,才重又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