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1 / 2)

雪夜,皇城。

大雪已紛紛揚揚地下了好幾日,牆裏牆外一片銀裝素裹,幾朵紅梅迎著風雪悄悄綻放,冷風中飄來若有若無的清香……

一隻修長白暫的手拂開枝頭少許落雪,指尖輕觸那幾點殷紅,涼意沁入肌膚,他皺眉,低歎了聲:「既然來了,為何不肯現身?」

暗處閃出幾條人影,踩著積雪,緩緩逼近。

梅樹旁的人轉過身來,白玉般的麵容凝著一絲笑意,眼裏分明是露骨的嘲諷,目光越過四個持刀的護衛,定在回廊盡頭,笑道:「六王爺,不在靈前守喪,倒有興致出來賞雪麼?」

六王爺李滄瀾背著手,踱到他麵前,臉上雖有陰霾,仍勉強笑問:「太傅可是親眼見過皇兄密詔?」

他點點頭,不著痕跡地退了一步:「陛下屍骨未寒,王爺便等不及了?」

李滄瀾冷笑一聲:「若不是你說露了陛下密詔廢儲之事,宮中怎會人心躁浮亂作一團?」

前日夜宴,皇帝飲下太子敬的酒,忽覺腹痛如絞,口吐鮮血,昏迷了兩日終究撒手人寰,太子因涉嫌弑君被押至天牢,突如其來的東宮之變,讓原本就波濤暗湧的皇塘更加躁動不安。

他微微笑了,無意中透露陛下遺詔廢儲的風聲,對已沸騰的局勢不啻火上澆油。

「莫太傅,擇良木而棲,可否?」李滄瀾逼近一步,盯著他清俊儒雅的容顏,見對方不言語,便趁熱打鐵道:「密詔現在何處?」

年輕的太傳聞言一震,湖水般平靜的眸子起了些許波瀾,沉吟了半晌,低聲道:「護國寺。」

李滄瀾一揮手,幾名心腹悄無聲息地退下,片刻之間,走得幹幹淨淨。

「他日我得天下,必不會錯待於你。」言罷轉身欲走,沒邁出半步卻猛然頓住身形。

一柄吹毛斷發的長劍搭在他肩上,映著雪華更顯冰寒,身後隨之傳來那人溫雅柔和的聲音:「六王爺,請留步。」

李滄瀾全身僵了一下,隨即冷笑道:「想不到太傅竟是這般留人!」

「不敢。」持劍的手不動分毫,手的主人更是平心靜氣如閑話家常一般:「日出之前,皇族子弟不得出宮半步。」

「你好大的膽子!」李滄瀾立時心頭火起,一個小小的太傅,竟敢要脅王爺?垂眼看看頸邊的青鋒,猶豫許久,終是不敢一試深淺,於是吸了口氣,放緩了聲調:「還不快收了劍去,本王不與你計較便是。」

身後那人不答,隻是肩上的劍又多了三分力,即使隔著厚厚的冬裘,也能感覺到那刺骨的寒意。

難道,他也是為那密詔?

「強弩之末,何必苦撐?莫憬玄,你縱然保得住他的皇位,能保得住他的江山麼?」

「不妨一試。」溫潤如美玉的男子斂了笑容,冷了聲音。

「試?你可知你拿什麼在試?」李滄瀾朗聲一笑,心裏卻襲過陣陣寒意「僵持到天明又如何?本王取你性命易如反掌,卻不知……天牢裏那人撐不撐得過今夜?」

持劍那人神色一凜,未幾,幽幽一歎,「太子殿下若有不測,微臣死不足惜。」

幾片雪花落在素白的手背上,少頃融成晶瑩的水滴,順著肌膚滑下,帶走所剩無幾的溫度。

李滄瀾閉了閉眼,道:「罷了、罷了。」

未想到太子小小年紀,軟弱無為,竟能讓人誓死效忠;反觀自己身邊,勝友如雲花團錦簇,卻不知若有一天笙歌散後,該是何等淒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