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幺多?你一定花了許多錢。”
“都是路易付賬。”
“他對你很好,是嗎?”
“唔!的確很好。結婚對女人來說,真是一件好事!”
“因為買東西的時候有人付賬。”
“並不單隻為此,而是……我一言難盡。總之,我希望你也趕快結婚。最近,追求你最賣力的是誰?”
“周謝夫,你見過的!”
“他的爸爸,是不是你曾經告訴我,有一個母老虎的風流董事長?”
“不,我們董事長是特級好人,周夫人更是溫柔賢淑。我說的是董事長的堂弟,已被調去泰國的酒店。”
“不是為了你吧?”
“怎幺會?隻不過母老虎的娘家在泰國。是他自己請求的。”
“那晚慈善舞會,我看得出周夫人很喜歡你!”
“她對我是另眼相看,特別優待!”
“謝夫其實也不錯。”
“唔!不錯!”
“那就將就點,算了吧!”
“就像買一件衣服?”夢詩搖一下頭:“我們到樓上已經很久,你應該去招呼客人!”
“我們一起下樓!”
左天培站在樓梯口,擋住了她們的去路。
“表嫂,我想和夢詩表妹……”
“夢詩表妹?”夢詩風眼一瞪,百分之七十的憤怒,百分之三十意外:“好新的稱呼,”
“你是表嫂的表妹,依照中國習俗,我應該稱呼你表妹!”
“哼!”夢詩鼻尖一昂。
“我想和夢詩表妹談談,行嗎?”左天培問美施。
“你們談談,反正我要招呼客人!”
“表姐不要走,我和這個人,無話可說!”
“表嫂,你就留下來吧!其實,我們之間沒有什幺秘密,我隻不過想弄清楚一件事情,你在場更好!”
“是不是我把牛奶澆在你頭上的那件事?”夢詩想起來還好笑呢!
“什幺?”美施頗詫異:“你把牛奶往天培頭上淋?”
“唔!整整一大杯!”
“那,你怎可以……”
“表嫂,別緊張,我根本沒有怪責夢詩表妹的意思。因為……那天是我不好,我不應該冒犯她。牛奶洗頭該是我的報應。”
“你不怪夢詩就好了,夢詩小孩子脾氣很重,她是跟你鬧著玩的,你可不要怪她。”
“她不怪我就好了,我怎敢怪她?”
左天培那樣低首下心,大大出乎了夢詩意料之外。
“知錯能改,就是好人。況且,正如你說的,你已受了報應。我相信夢詩一定能夠原諒你。是不是?夢詩。”
夢詩半句話不說,觀察著。
左天培雙手插進褲袋,低頭看著深灰色的皮鞋:“我特地來向夢詩道歉!”
他是那樣真誠,感動了美施,她代為求精:“夢詩,你大人大量,原諒他吧!”
左天培抬起頭,眼睛充滿歉意。
“好吧!”夢詩點一下頭:“我接受他的道歉!”
“你肯原諒我,太好了,請等二等!”左天培走開去,一會,他拿了兩杯酒走過來,他把其中一杯交給夢詩:“我敬你一杯!”
夢詩握著酒杯,猶豫。
“請!”左天培把酒喝光,酒杯向下:“先幹杯為敬。”
“夢詩,喝了吧!從此之後,大家不要再鬥氣,做個好朋友,聽話!”
夢詩一口一口地把酒喝下去。
左天培的眼睛透著狡黠的微笑。
直等夢詩喝光了酒,他彎下腰,右手向橫一擺,像一個歐洲古代的武士:“謝謝!”
“你?”夢詩似乎有點懷疑。
“我們平等了!失陪!”左天培走開去,和別的女孩子談笑去了。
“天培真莫名其妙,”美施搖一下頭:“我以為他會請你做舞伴。”
“表姐,你有沒有發覺左天培的態度很輕浮,而且,他的眼睛,哎!我說不出來。”
“不是吧!我覺得他一直都很誠懇!”
“我是說,我喝完酒的一剎那!”
“也沒有什幺,天培這個人很有幽默感。”美施拉住她:“別管他,快要吃晚飯,我們到廚房去看看!”
“你沒有請管家?”
“等孩子出世了再請。”
“什幺時候做媽咪?”
“我怎會知道呢?”美施笑著說:“我又不是奉子命成婚!”
夢詩也笑了起來,可是,很快,笑容就凍結在她的嘴邊。她感到腰部一陣絞痛,額上透涼,冷汗直冒。
“夢詩,你怎幺了?”
“表姐,我不舒服。”
“哪兒不舒服。”美施著慌起來。
“肚子。也有點冷。”
“是不是肚餓了?”
“也許是吧!”夢詩靠在牆上:“今天很忙沒有時間吃下午茶。”
美施一麵扶住夢詩,一麵吩咐傭人挑兩片最滑的牛柳。美施把一小塊一小塊的牛柳喂著給夢詩吃。
夢詩吃了兩口,推開美施的手:“哎!我肚子痛,我吃不下。”
“怎會突然變成這樣子,剛才還是好好的。”美施放下碟子,扶住夢詩:“阿月,端一張幹凈的椅子來這邊。”
“左天培,左天培害我!”
“你肚子痛,跟天培有什幺關係?”
“你忘記他的眼睛,忘記他說過:我們公平了……我把牛奶淋在他的頭上,他在酒裏下了瀉藥,表姐,啊,我……我受不了!”
“瀉藥?”美施麵色一變:“快回我房間去,你大概要拉肚子了!”
美施扶夢詩回大廳,夢詩痛得彎了腰,到樓梯口,左天培把她們截住。
“夢詩表妹,你沒事吧!”
“你……你會得到報應!”
“天培,你已經不是三歲小孩子,開玩笑也得有個限度,怎可以……”
“表姐,快,”夢詩迫不及待:“快!”
美施扶著夢詩倉惶上樓,天培在後麵哈哈大笑,笑中包含著得意,痛快……
夢詩但願手上有一個手榴彈,向左天培頭上扔下去。
“請馬夢詩小姐聽電話。”
“馬經理請病假。”
“已經三天了,還沒有好?”
“她仍然躺在床上。”
“她到底患了什幺病?”
“最初是腹瀉,後來虛脫,暈倒不省人事。請問你是誰?”
“暈倒。”對方頗焦急:“怎幺暈倒的?”
“這一個星期裏,因為酒店要重新布置,馬經理工作負責,事事親力親為,由於太忙,她經常沒有時間吃午餐,有一天,早上九時吃過早餐,晚上十時才有時間吃晚餐,足足餓了十三個鍾頭。前幾天,她已在鬧胃病和營養不良。三天前,她空著肚子吃瀉藥,把什幺都瀉光了,又吃不下東西,因此在極度虛弱下,她支持不住暈倒了!”
“天!啊!”
“先生,你是誰?”
“馬小姐的朋友。”
“你貴姓,請留下姓名。”
“不必了,隻是一個不相幹的人。”左天培緩緩放下電話,真的不相幹?夢詩弄到不省人事昏迷,真的和他毫不相幹?
左天培本來想打電話去挖苦和作弄夢詩,想不到結果大大出乎意料之外。
左天培惡作劇,喜歡作弄人,但是,他絕對沒有傷害人的意思,也不想傷害夢詩。現在,夢詩為他而病倒了,他心裏十分不安!
該怎辦?該不該彌補?他向來不甘示弱,但,這與示弱無關。傷害了別人,不應該負疚?要不要去馬家一趟?
去馬家?大冒險了吧!夢詩將會怎樣對付他,他早已心裏有數,他貿貿然去馬家,豈非送羊入虎口?
不理她,裝作毫不知情,可是又於心不忍。他在辦公室裏踱來踱去,突然,他想起了一個人。她就是表嫂美施。
美施和夢詩感情好,有美施幫忙,相信事情一定可以解決。
左天培把陳秘書召進來。
“我有事出去,明天才回來。你替我送一籃花給馬夢詩小姐,地址在桌上。”
“就是送西裝給你的馬小姐?”
“別多問了,去辦你的事。”
“知道了!董事長……”
“天培,我正想找你!”美施一看見左天培就嚷叫起來。
“表嫂,我……”
“你二十幾歲的人了,怎幺還像個十幾歲的小孩,一天到晚鬧事搗蛋。”美施搖頭歎氣:“你這一次太過份了,簡直不像開玩笑,像謀殺,你把夢詩害病了,知道不知道?”
“我知道!”左天培垂下頭,互握手指。
“你待人接物本來很不錯,對我也懂得尊重,為什幺偏偏要跟夢詩過不去?”
“我不喜歡她太驕傲,大神氣!”
“她又沒有要你喜歡。雖然,夢詩性格是有點冷傲,但是,你不犯她,她絕對不會找你麻煩。你不喜歡她就不理她好了,何必要傷害她?你不覺得自己太殘忍?”
“我沒有存心傷害她,隻是想挫挫她的銳氣。讓她知道,並不是全世界的人都要崇拜她,奉承她。”
“你這是多管閑事,她又不是你太太,你管她怎幺樣?”美施惋惜地說:“我一直認為你和夢詩很登對,希望你們能做個好朋友,誰知道,你們竟然成了仇人。不過弄到今天的田地,損失的還是你!”
“當然是你的損失,先別說她貌美如花。就是看她個人的曆史,一片白,連半點汙點也沒有,這已經很難得。”美施不容許他插嘴。
“你說她很純情?”
“很純潔。活了二十二年,從未交過男朋友。現在,找一個漂亮的女孩子,容易。找一個沒有汙點的女孩子,困難。現在的女孩子,沒有道德觀念,十六七歲就已經不是處女。你想想,假如你娶了夢詩,你不單隻是她唯一的丈夫,而且,還是她第一個男朋友,第一個愛人,那有多完美。”
“有一個女明星,她也曾對人說,她的丈夫是她第一個男朋友,結果,她還不是出牆紅杏,背夫偷情。”
“你怎能拿夢詩跟那女人比?夢詩是名門淑女,受過高等教育,品格清高。那女人沒有學問,沒有思想,沒有家教,下賤。”
“對不起,表嫂,算我譬如錯了。今天我特地來請求你幫忙。”
“我能為你做什幺事?”
“陪我去馬家,跟夢詩說聲對不起!”
“我也要說聲對不起。因為,我什幺事都可以為你做,就是不敢帶你去見夢詩。她的脾氣,我了解,我不想自討苦吃。”
“那我怎幺辦?”
“必須由你自己去解決,沒有人能幫助你。”美施說:“隻有真誠,才能令人感動!”
“可是,我……”
“這一次道歉,可不要再放瀉藥了!”美施笑著搖頭:“兩個人都在社會上做事,還像個無知小孩!”
夢詩躺在床上,馬太太和世浩待候在旁邊。
“今天覺得好點了吧!”
“人沒有那幺疲倦,也可以吃少許東西。”
“三姐,夠鍾吃藥。”世浩一手拿著藥丸,一手拿著水杯,送到夢詩的麵前。
夢詩吃了藥,感動地說:“你真是我的好弟弟,每天下了課就來陪我。”
“世浩是個最好的孩子!”馬太太非常疼愛他:“人溫柔,又有人情味!”
“小妹呢?幾天沒見她了!”
“她?”世浩兩條眉鎖在一起。
“她剛才來看過你,你還沒有睡醒。現在又給保羅拉走了。”
夢詩偷看世浩一眼,連忙換了一個話題:“我有點餓!”
“雞粥來了!”端姨捧著一隻托盆進來:“夢詩,我喂你!”
“她肯吃東西我就高興。”馬太太微微地笑:“她已經四天沒有吃東西。”
“太太,”阿玲拿了一籃花進來:“有人送花給三小姐。”
“謝夫早上不是送了一籃來了嗎?怎幺一天送兩次。”
“伯母,顏色不同。”世浩說:“謝夫送的是紅玫瑰,這是白色的。”
“對!顏色不同,一定是另外一個人造來的。”馬太太笑了笑:“會不會是美施?她知道你喜歡白色。”
“不會是表姐,她不喜歡白色的花。但是白玫瑰的確很美。”
“新鮮又甜蜜。瞧!附著一張卡片。”
“媽咪,請代我看看送花的人是誰?”
“一定是你的好朋友,唔!聽著啊!夢詩:祝你身體健康!左天培。”
“不要,不要!”夢詩突然叫了起來,她的舉止嚇慌了房中每一個人:“把花扔出去,快把花扔掉!”
“夢詩,到底是怎幺一回事?”馬大太按住女兒,端姨連忙把粥拿開。
“阿玲,不要那籃花,”夢詩失去常性,像一隻受驚的小貓:“請你們扔掉它!”
程世浩拿了花籃便往外跑。
夢詩透了一口氣,躺在床上。
“再吃點粥,好嗎?”端姨柔聲問。
夢詩搖了搖手。
端姨收拾東西和阿玲出去。
“夢詩!”馬太太撫著女兒的卷發:“你不喜歡姓左的?”
“我恨他!是他把我弄成這樣子,”夢詩咬一下唇:“假如我有能力,我殺了他!”
“你和男孩子一向沒有來往,他……”
“媽咪,求求你不要再提好不好?他是我命裏的克星。”夢詩閉上眼睛,一會,她說:“明天,我要上班了!”
“上班?你的身體還沒有複元!不,不行,我要你多休息幾天,我代你請假。”
“這幾天,是我最忙的日子,工作一大堆,何況我又平白無端的躺了幾天?如果我再不上班,我的工作就無法完成!”
“可是,你還在吃藥啊!孩子。”
“我的身體根本沒有什幺。現在雖然虛弱一點,我相信還能支持,媽咪!工作未完成,我沒有心情休息,讓我上班吧!”
“你這孩子,就是硬脾氣,固執不聽話,唉!我對你真沒辦法。”
“假如這幾天不是出了事,我的工作應該可以完成。都怪他,都是他不好,他傷害我,我恨他,恨他一輩子!”
左天培開了另一輛平治房車到馬家附近,八時三十分,馬家的司機開著馬家的美國大房車到門口,一會,穿著白色兔毛,絨披肩長大衣,黑長靴的夢詩由裏麵出來,她的麵色很蒼白,神情慵倦得有點楚楚可憐。
左天培還是第一次看清楚她,她的確很美,美得令人心醉,左天培有許多女朋友,可是沒有一個像夢詩這樣高貴,冷豔。她,的確有驕傲的條件。左天培急急忙忙跳下車,立即追上去:“夢詩!”
夢詩抬頭看見他,眼睛瞪得好大,左天培走上前,他說得很匆忙:“你還沒有好,不應該上班!”
夢詩高高舉起她的手,狠狠的,用盡平生之力(幸而病體初愈),向左天培拍出了一個大巴掌:啪!清脆得很。
左天培一愕,他用手撫著臉,滿眼中充滿驚詫與憤怒。
夢詩停住腳步,剛才她用盡全力的確稍稍失去平衡。她等待著,她知道左天培會回她一個巨靈之掌。她深信左天培會打她,盡管所有的男人都寵她,但是這可惡的左天培是絕對不肯吃虧。
夢詩等待著,戒備著,準備和這不共戴天的仇人,拚個你死我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