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崇忖著應付之策,沉吟道:
“別慌,現在梟雄四起,帝位之爭尚未落定,宋王和趙王雖然聯兵,但是皇帝隻有一個,他們一定也會起紛爭,我們見機行事,必要的話,見風轉舵,奉上大半財產,相信新皇帝會看在我自動進貢的份上,饒我不死。”
“那萬一……新皇帝要趕盡殺絕呢?”綠珠問。
石崇倒抽一口氣,極度不安,以破釜沉舟的心情,說:“那你就帶著謹兒逃走!我留下來拖延時間。”
“不!要走一塊走!”她紅了眼眶,緊緊握住他的手,身子卻在發抖。她好怕、好怕和他分離……
“綠珠……”他感傷地擁住她。
一夕之間,未來成了不著邊際的空茫詭霾,天地化為無人煙草木的洪荒……
天很快地暗下來,金穀園陷入一片漆黑,居然沒有仆人點燈。
正在納悶,於總管心急地前來稟告。
“君侯,府裏的下人們聽到風聲,都跑回自己的家鄉,隻剩十個人不到。”
“隨他們去吧!”石崇擺擺衣袖,心情低潮。
他實在不該插手政治,如今陷入這種膠著的局麵,他不怪家仆私自潛逃。
“宮裏有更壞的消息傳來……太子殿下已經慘遭殺害。”於總管艱難地開口,滿臉淒容。
忽聞噩耗,石崇身子一僵,心如鉛錘般下沉……
太子殿下遇難了!太子曾是他的生死至交啊!
“蒼天無眼……蒼天無眼……”石崇喃喃悲道。
一切已無法挽回,他注定要麵對一場浩劫。
綠珠泣不成聲。
???
十年河東,十年河西。
風水輪流轉。
孫秀頭戴烏紗帽,一身黑綢金的官服,威風凜凜。
他現在已經是趙王司馬倫的親信,在王府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一年前,他被石崇命人打得半死,皮綻肉開,奄奄一息,勉力從地上爬起,遇上恢複正常,報仇心切的紫荊郡主。
紫荊郡主給了他一袋銀兩,要他前去說服趙王和她的父王聯兵。
現在他不是以前那個落魄的孫秀,隻要他動一下腦筋,在趙王耳畔咬兩句話,石崇就像是風中殘燭,一吹即滅。
他要石崇付出雙倍的代價!
孫秀將他恨之入骨!
現在趙王已登堂入室,霸占了皇宮,勢力龐大。
禦花園裏,趙王力大如牛,身形彪悍,肚腹如磐石,左右兩手各掛著三名嬌小袖珍的侍女,猿臂旋掃,六名侍女像風中落葉,被他拋了出去。
侍女們摔得東倒西歪,鼻青臉腫,哀嚎連連。
趙王司馬倫樂此不疲,完全不懂得憐香惜玉,侍女們個個懼怕,卻不敢違抗。
孫秀冷笑著,險毒地想起一著狠棋。
他要狗眼看人低的綠珠,受盡這粗悍霸主的淩虐!不得和石崇長相廝守。
“王爺,這些宮女根本不夠看,王爺即將稱帝,應該廣納嬪妃,集三千佳麗於後宮。”他俯身奏道。
“有道理,依卿所言,擬召挑選秀女進宮,服侍本王。”趙王興致勃勃。
“臣道旨。”孫秀諂媚阿諛。
“哈哈……朕是皇帝了!”趙王開懷地舞袖,寬大的龍袍裹在他身上,顯得臃腫粗俗。
???
“聖旨到!”
太監拂應,朗聲宣旨,揭開黃緞龍騰的詔書。
“奉天承運,皇帝詔日:宣梁綠珠進宮侍君,不得違抗,違著論斬!”
石崇和綠珠跪地接旨,麵色駭然。
為什麼趙玉要索取綠珠?
“這位公公,綠珠乃是本侯的侍妾,會不會弄錯了。”
“是金穀園的梁綠珠沒有錯。”
石崇塞給該名太監一錠金元寶。“請公公幫忙……”
“這……”太監數下了那錠沉甸甸的金子,透露說:“石君侯,你是不是得罪了孫先生?”
姓孫……難不成是孫秀?石崇倒抽一口氣,倘若是他,那麼事情恐怕就沒有轉寰的餘地。
“孫秀現在是趙王跟前的紅人,秀女的名單就是他列的。”太監悄聲告訴他,拂塵告退。
晴天霹靂,雪上加霜,石崇無力扭轉乾坤,頹坐在椅。
“君侯,這是孫秀的陰謀,一切皆因我而起,就讓我自己去麵對。”綠珠沉痛地道。
“不,你不能去,趙王是個粗魯不堪的霸君,他會折磨你的。”石崇激動地抓仕她的手腕。
“如果我不去,趙玉一定會怪罪於你,違者論斬啊!”綠珠含淚道:
“我寧可毀掉自己和心愛的美人共生死存亡,也不願讓你被人糟蹋。”他沉定的說。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滾滾淚珠滴落絕美的臉龐,悲淒的說:“綠珠絕不會讓第二個人得到我。”
室內充斥著沉沉的悲哀……
躲在簾後的陸彩霞忿而走出來,咆哮道:
“君侯,到這個生死關頭,你還要偏袒梁綠珠,置我們母子於何地?”
石崇啞然,無言以對。
“紅顏禍水,難道你要為了她,毀掉你一生的基業,甚至為她喪命,也在所不惜嗎?”彩霞咄咄逼人。
綠珠湧淚如奔雨,石崇一手將她擁進懷裏,擇善固執地說:“倘若我失去了我的最愛,我也隻是一具行屍走肉。”
“你……你們不怕死,那我和謹兒呢?你們好自私,都不為我們著想……”彩霞肝腸寸斷,她現在完全明白,就算綠珠死了,石崇的心也將不會屬於她,她還冀望什麼?何不說出一切?
石崇對綠珠的愛,已勝過兒子、勝過自己的性命……
她灑淚奔出,石崇也不去喚回她,兀自摟著綠珠,兩情相依,充滿苦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