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章(2 / 3)

四方悉平,周以喬陟。當國之中有山,山名壺領,狀若(詹瓦)甀。頂有口,狀若員環,名曰滋穴。有水湧出,名曰神氵糞,臭過蘭椒,味過醪醴。一源分為四埒,注於山下。經營一國,亡不悉遍。土氣和,亡劄厲。人性婉而從物,不競不爭。柔心而弱骨,不驕不忌;長幼儕居。不君不臣;男女雜遊,不媒不聘;緣水而居,不耕不稼。土氣溫適,不織不衣;百年而死,不夭不病。其民孳阜亡數,有喜樂,亡衰老哀苦。其俗好聲,相攜而迭謠,終日不輟音。饑惓則飲神氵糞,力誌和平。過則醉,經旬乃醒。沐浴神氵糞,膚色脂澤,香氣經旬乃歇。周穆王北遊過其國,三年忘歸。既反周室,慕其國,忄敞然自失。不進酒肉,不召嬪禦者,數月乃複。管仲勉齊桓公因遊遼口,俱之其國,幾克舉。隰朋諫曰:“君舍齊國之廣,人民之眾,山川之觀,殖物之阜,禮義之盛,章服之美;妖靡盈庭,忠良滿朝。肆吒則徒卒百萬,視捴則諸侯從命,亦奚羨於彼而棄齊國之社稷,從戎夷之國乎?此仲父之耄,奈何從之?”桓公乃止,以隰朋之言告管仲。仲曰:“此固非朋之所及也。臣恐彼國之不可知之也。齊國之富奚戀?隰朋之言奚顧?”

南國之人祝發而裸,北國之人鞨巾而裘,中國之人冠冕而裳。九土所資,或農或商,或田或漁;如冬裘夏葛,水舟陸車。默而得之,性而成之。越之東有輒沐之國,其長子生,則鮮而食之,謂之宜弟。其大父死,負其大母而棄之,曰:“鬼妻不可以同居處。”楚之南有炎人之國,其親戚死,剮其肉而棄之,然後埋其骨,乃成為孝子。秦之西有儀渠之國者,其親戚死,聚柴積而焚之則煙上,謂之登遐,然後成為孝子。此上以為政,下以為俗。而未足為異也。

孔子東遊,見兩小兒辯鬥。問其故,一兒曰:“我以日始出時去人近,而日中時遠也。”一兒以日初出遠,而日中時近也。一兒曰:“日初出大如車蓋,及日中,則如盤盂:此不為遠者小而近者大乎?”一兒曰:“日初出滄滄涼涼,及其日中如探湯:此不為近者熱而遠者涼乎?”孔子不能決也。兩小兒笑曰:“孰為汝多知乎?”

均,天下之至理也,連於形物亦然。均發均縣,輕重而發絕,發不均也。均也,其絕也,莫絕。人以為不然,自有知其然者也。詹何以獨繭絲為綸,芒針為鉤,荊筱為竿,剖粒為餌,引盈車之魚於百仞之淵、汨流之中;綸不絕,鉤不伸,竿不撓。楚王聞而異之,召問其故。詹何曰:“臣聞先大夫之言;蒲且子之弋也,弱弓纖繳,乘風振之,連雙鶬於青雲之際。用心專,動手均也。臣因其事,放而學釣,五年始盡其道。當臣之臨河持竿,心無雜慮,唯魚之念;投綸沉鉤,手無輕重,物莫能亂。魚見臣之鉤餌,猶沉埃聚沫,吞之不疑。所以能以弱製強,以輕致重也。大王治國誠能若此,則天下可運於一握,將亦奚事哉?”楚王曰:“善。”

魯公扈趙齊嬰二人有疾,同請扁鵲求治。扁鵲治之。既同愈。謂公扈齊嬰曰:“汝曩之所疾,自外而幹府藏者,固藥石之所已。今有偕生之疾,與體偕長;今為汝攻之,何如?”二人曰:“願先聞其驗。”扁鵲謂公扈曰:“汝誌強而氣弱,故足於謀而寡於斷。齊嬰誌弱而氣強,故少於慮而傷於專。若換汝之心,則均於善矣。”扁鵲遂飲二人毒酒,迷死三日,剖胸探心,易而置之;投以神藥,既悟如初。二人辭歸。於是公扈反齊嬰之室,而有其妻子,妻子弗識。齊嬰亦反公扈之室,有其妻子,妻子亦弗識。二室因相與訟,求辨於扁鵲。扁鵲辨其所由,訟乃已。

匏巴鼓琴而鳥舞魚躍,鄭師文聞之,棄家從師襄遊。柱指鈞弦,三年不成章。

師襄曰:“子可以歸矣。”師文舍其琴,歎曰:“文非弦之不能鉤,非章之不能成。文所存者不在弦,所誌者不在聲。內不得於心,外不應於器,故不敢發手而動弦。且小假之,以觀其所。”無幾何,複見師襄。師襄曰:“子之琴何如?”

師文曰:“得之矣。請嚐試之。”於是當春而叩商弦以召南呂,涼風忽至,草木成實。及秋而叩角弦以激夾鍾,溫風徐回,草木發榮。當夏而叩羽弦以召黃鍾,霜雪交下,川池暴沍。及冬而叩徵弦以激蕤賓,陽光熾烈,堅冰立散。將終,命宮而總四弦,則景風翔,慶雲浮,甘露降,澧泉湧。師襄乃撫心高蹈曰:“微矣,子之彈也!雖師曠之清角,鄒衍之吹律,亡以加之。彼將挾琴執管,而從子之後耳。”

薛譚學謳於秦青,未窮青之技,自謂盡之;遂辭歸。秦青弗止。餞於郊衢,撫節悲歌,聲振林木,響遏行雲。薛譚乃謝求反,終身不敢言歸。秦青顧謂其友曰:“昔韓娥東之齊,匱糧,過雍門,鬻歌假食。既去而餘音繞梁欐,三日不絕,左右以其人弗去。過逆旅,逆旅人辱之。韓娥因曼聲哀哭,一裏老幼悲愁,垂涕相對,三日不食。遽而追之。娥還,複為曼聲長歌,一裏老幼喜躍拚舞,弗能自禁,忘向之悲也。乃厚賂發之。故雍門之人至今善歌哭,放娥之遺聲。”

伯牙善鼓琴,鍾子期善聽。伯牙鼓琴,誌在登高山。鍾子期曰:“善哉!峨峨兮若泰山!”誌在流水,鍾子期曰:“善哉!洋洋兮若江河!”伯牙所念,鍾子期必得之。伯牙遊於泰山之陰,卒逢暴雨,止於岩下;心悲,用援琴而鼓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