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情者來兮(1 / 3)

不知什麼時候,我愛上了一位幼兒教師。

握著方向盤的手在腦子裏搜詢她的手機號碼,那個號碼在我的記憶中排除掉似熟非熟的信息後自然蹦了出來,拇指移向智能方向盤上的通話鍵,按下去:

“這裏是語音撥號,請說電話號碼。”

我清晰的語音撥通了她的手機,擴音器在說話:

“電話已撥通,請稍候......”

信號燈從綠色切換成紅色。

我在聽悅耳的悅音,車頭在斑馬線前小憩,橫架在十字路口那邊的紅燈閃著數字,聽著悅耳的心跳數著變換的時間,悅音終止、數字蹦完,心跳似乎聚停,顫抖的腳下踏緊了油門,“寶馬”像離弦的箭衝出去。

她又沒接電話。

這已是今天的第五次。

那個夜晚,熱風拂麵,我站在濱海酒店富麗堂皇的玻璃門外等她,台階紅地毯的旁邊有五隻煙頭,那是我數著時間,一點點抽掉的期待。我望望月亮,月色中有她圓嫩的臉,另一張圓圓的臉站在我的身後,紅上衣黑短裙高跟鞋在問話:

“先生,房間的菜都上齊啦,您還需要點什麼?”

服務員都跑到樓外來了,看來著急的不隻我一個。我揮揮手,並沒有回頭看一眼剛剛熟悉了的那張圓白的臉:

“再等一等。”

月色中那張我期待的圓嫩的臉仿佛映著身後白圓的臉一同瀉進大廳裏,她在上樓梯,屁股一扭一扭,我仿佛看到了她的影子。

她終於從月亮上下來了,我的目光捕抓到了她真實的身影。走近了,我們並肩走進去。上樓梯,她的屁股也像她的屁股一扭一扭。

她早已靜候在雅座的門邊。那一排古色古香的小吊燈像喜慶的紅燈籠,照著她紅潤的臉,牆下的一對雕花圈椅,似乎也在等候我們,大圓桌擺滿山珍海味,晶瑩剔透的玻璃杯,折射出紅酒的幽香,隻差我和她邁進去的兩張臉了。

走到門旁,我想:今晚是否太奢侈了,鋪張的顧盼並不一定有預期的結果,鋪張有時候會背服起鋪張帶來的累贅。可我很想給她留個好印象,不啻是良宵佳肴,還有這身行頭,我低頭望一望腳下錚亮的皮鞋和筆挺的西褲,目光收回的時候,發現牆上站立著自己的倒影,接近五十的男人,竟然這樣容光煥發,整一整本來就整齊的領帶,捋一捋和紅領帶一樣整齊的頭發,滿意微笑著的時候,我知道牆上有一麵鏡子。

走進去,她和她的臉打了一個照麵,我看不出是她衝她一笑,還是她朝她一笑,那笑容仿佛出自同一張臉。她挪挪椅子,她坐下來,她舉起茶壺把清亮的茶水倒進她麵前清亮的玻璃杯,我眼前悠然晃動清亮的視線:她們像同胞,區別恐怕隻是穿戴不同,口音有別,行業區分罷了。

一時間,我就有點想入非非。如果這個幼兒老師很難追,那麼那個女服務員應該手到擒來。差別隻在麵子,就像桌上的這盤大紅蝦,分不清,隻隻相似,倘若這盤蝦遺落在街邊小飯館的落天破桌上時,它的價值將大相徑庭。

我手裏剝好的一隻大蝦鮮嫩的肉落到她的盤子裏,開始剝第二隻,剝著的手仿佛觸摸到了她的或者她的肉體,手指連同心脈一通顫栗。我的眼睛從手上移到桌下,看到了雪白纖長的兩條大腿,站在門邊的一雙大腿同樣纖長雪白,它們似乎在盛夏的季節裏可以解渴,可以納涼,可以將彌漫身心的燥熱激出像窗邊的空調噴出的颯颯愜意。

沾滿油汁的手在我嘴裏淑一淑,嚐出了女人同海鮮相同的味道。酒杯和酒杯碰了一下,她的紅唇如紅酒交相映襯,我的枯嘴像煙灰,紅酒在口邊,煙卷在指間,口邊指間挨近透明的玻璃杯,我們一同幹了那杯酒。

她站在那兒偷看,眼睛和眉毛結起清秀的疙瘩,微微上翹的嘴角,曲線流暢,上下兩排白牙藏在抿著的牙床上,捂在丹田交疊的手,白皙、潤滑,和下麵裸露的大腿輝映成趣。

她走過來,酒瓶肚上的五朵紅指甲像廣告海報裏走下來的似曾相識的倩影。我粗糙的手端起空酒杯,慌忙迎接這尊倩影,她舉著的透亮晶體上也印著五朵紅指甲,晃動的光在杯內杯外流瀉著血色,我驚愕,任憑醇醪流進我的杯中,滴入我的心中。

美,純淨的美,無論在什麼樣的境況下,你都無法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