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我病了。”
“不許說對不起。”
“你該回家了吧。”
“我陪你。”
“我不掛水,開了藥就回來,你該早點回去,不然他們會擔心。”
“你就別多想,聽醫生的,安心養病。”
“熙明。”
“怎麼了?”
“我給你添了麻煩。”
“你再這樣說我真的生氣了。”
“生氣了會怎樣?”
“生氣了就不給你買書,不給你買好吃的,天天刮你鼻子。”
她喃喃著很快睡去。連日奔波,加上心事隱忍,她累得不輕。我更多一層歉疚。想起久尋說,以青野資質與努力,定有光明前途,好過普通人。我作出這樣決定,對青野來說是好還是不好?
那晚從醫院輸液回來,她一直攥著我的手:“你快回家啊,你媽媽肯定擔心死了。”
“我今天陪你。”
“我才不要呢。”她嘴上雖這樣說,手卻把我攥得更緊。
“熙明,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麵?”
“記得,醃篤鮮。”
“你什麼時候開始喜歡我?”
“你呢?”
“我也不知道。我一直懷疑你把我當成久尋。因為你老說我跟她像。我有時候真嫉妒她。”
“青野,好些沒有?”
“你回憶我們以前的事給我聽吧。雖然相處時間那麼短,卻總感覺發生了很多事。”
從此,我慣出她一個習慣,老是要聽我回憶從前。奇怪的是那些事情翻來覆去說也不覺得厭煩。
不久之後一天,下班時在稻香村買了杏仁餅和核桃糕之類的點心回去看她。開門時她笑眯眯盯著我。
“明天我要上班了。”
“在哪裏?”我很高興。
“有個日語培訓學校,規模不大,工資卻還可以。看我以前的簡曆,知道我教過書,就同意收我了。”
“太好了,我們該好好慶祝。上班的地方遠嗎?”
“在東城區,剛看了地圖,坐公交隻要一個小時就能到。”
“還是遠了。以後我常來接送。”
“我們上班又不順路,何必繞那麼大彎子,省了汽油錢我們買好吃的。你放心,我迷路就找警察叔叔。”
我笑:“今天我們出去吃。你以前說過想吃烤鴨。”
“我煮了魚!”她叫道,“快來快來,這頓烤鴨留到下次!”
我這才聞見屋子裏暖融融的香氣,她把我撳在椅子上,徑自端來飯菜。鯽魚煮湯,山藥炒肉,隻兩個菜已很令人滿足,甚至有一種淺淡難以言明的感傷。
屋子裏暖氣很足,她很陶醉:“我們那裏冬天特別濕冷,有暖氣真好。”
我突然想起今年年初在廟會給她做的麵人兒,雖然顏色褪了,而神情還在。她接過來看,驚喜地叫了一聲,深深微笑,放下碗筷命我等一等,閃到屋裏去。
門開時,她便垂首過來,素白交領上襦,下係著十二幅的淡灰綠雪紡紗裙,麵頰飛紅,俏淨如狐。她確然隻是尋常樣貌,而微微眯著的清水細眼卻真令我著了迷。我有一陣昏眩,思維成了空白,聞不見任何聲音,看不見任何顏色,唯有她,小小的,靜靜的,向我走過來。
我們幾乎是同時擁在了一起。
所以事後她總是跟我鬥嘴:“是你先抱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