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問我是什麼讓人如此害怕。
我告訴你,不是鬼怪,不是恐懼;
而是不安。
不安的靈魂與不安的心靈一俱備就不由得不害怕。
不安從何而來?
人、事、物皆有所指。
黑夜的來臨便是不安的開始。
牆上的時鍾指針指向下午六點的時候,門外傳來鑰匙插入鎖眼的聲音。
也是在我將最後一盤菜端出來的時候,炫兒領著那一票人進了屋。
我真胡塗,竟然忘記叮囑炫兒不該隨便把人帶回家。
估計是玩了一整天的緣故吧,炫兒一聞到飯菜的香味連鞋子都沒脫就整個人撲向飯桌,差點沒把眼睛掉下來。
“炫兒,你沒告訴我還有其他人。”
經這麼一說,顏欣跟北澈倒顯得有些局促,反而是顏軒大大方方地一屁股坐到沙發上翻著雜誌,儼然一付主人的模樣。
“我```你看,這麼多菜我們兩個人又吃不完,多幾個人也夠吃啦。你不是一向視浪費為可恥的嗎?!”
我視浪費為可恥,所以吃不完我再怎麼樣也會撐著吃完,而不需要有人來幫我吃。
“你們兩個到底誰是跟班誰是主人呐?炫兒,你有必要什麼事都要經過她同意嗎?!這是你父母的房子又不是她父母的。”顏軒還是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語氣輕蔑得像是隨口說說。
“你給我閉嘴,顧顏軒。是你說的不攪事端才讓你跟來的,現在給我滾出去。”顏欣一下子從局促中激活過來,一掌拍下他看著的雜誌,指著他鼻子罵。
“呦!你又是誰啊!除非房子的主人趕我走,要不然我就是要賴在這了。”
“你個無賴。”說著揮起拳頭就要朝他臉上砸去,北澈炫兒見狀連忙上前絆住她。
是心理在作祟嗎!為什麼我會覺得他們在向我炫耀他們的友情,他們的快樂。
麵具下的我表情是哀傷的嗎?還是自憐自憫?
他們之中無論誰都不是我可以融入的對象,像這一桌菜。
表麵上看著的五光十色,美味可口。
而實際上卻從來不對我的胃口,之所以會做這些菜,理由純粹隻是因為炫兒喜歡。
在他們忙著吵架的當口,桌上已經擺好了四副碗筷。
旁邊的椅子上有疊得整齊且沒有任何汙漬的圍裙,平整的布麵躺著四葉草形狀的便貼紙。
“碗筷我回來再收。”
什麼時候他們發現少了誰,一回過頭來竟誰也不曉得什麼時候走了一個人。
北澈眼尖,發現了紙條。
嘴唇蠕動幾下後,也終於安靜了下來,替上沉默。
我想我還是無法完全接受這些還算是陌生人的人進入我們的生活,否則不會那樣在意他們和炫兒的種種。事到如今我已經搞不清楚自己是抱持著什麼樣的想法周旋在這些人之間了。不是說好了,隻在她身後當個旁觀者嗎?不是不要再出現她的世界嗎?不是下定決心讓她跟顏欣好好相處了嗎?卻又為什麼總忍不住給她製造難堪呢?我忘記了嗎?忘記她將是個不久人世的人,忘記了我的目地,忘記了我該做的事。
“發什麼愣?”叔叔輕聲問道。
這裏不是外界所能看到的霓虹燈閃爍的世界,有的是無數的化學藥劑無數的實驗體。
實驗台邊上的那個人,身穿白色長袍的死神。
看不清表情,實驗室的特殊燈光打在他的眼鏡上,透出陰森而又詭異的光。
“在為炫兒想一個合理的消失的理由。”我故意盯死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重重打擊他。
隻是不知道有沒有效。
他別過頭,像是不忍心像是無法接受。
醫生遞過來實驗報告,從他的鏡片裏麵什麼訊息也讀不出來。
“原諒我```”他欲言又止。
“你做錯什麼了嗎?什麼都沒做不是嗎!”
“把這份報告連同以前的那些都毀了。”
“哼!是,叔叔。”
用力抽出他手中的報告,我吝嗇於給他一個鄙視的眼神也不屑於跟他再相處多一秒鍾。
是什麼內容不想多看,也不想去了解了。
知道的越少才能越安心一些。
想來,我也隻能這樣以為,這樣安慰自己。
也可以理解為為自己開脫。
風伴隨著車尾汽的味道迎麵撲來,眼睛的感覺是熱的。
打在這副麵具上卻又顯得冰涼。
我加快了機車的速度,飛奔在車來人往的瀝青路上。
有些盼望有那麼一道猛烈的衝擊,將我拋向生命的高峰,再重重地墜落摔得粉身碎骨。
車子拐進正在維修的路段,附近有一大片的樹林,不知道是人工造的還是天生地養。
沒有路燈也沒有月光,沒有任何光亮,黑壓壓的一片,有如怪獸張開的血盆大口。
腳每落一次地,就傳來什麼禁不起壓力而碎掉的聲音。
我摸索著從包裏掏出手電筒,亮光出現的時候卻像個吸血鬼一樣害怕。
枯葉。
這個時節怎麼會有枯葉?
又有聲音傳入耳朵,借著手電筒的散光我分明就看到了不遠處的枯葉慢慢在移動,而且這些樹也有些搖擺不定。
“真是奇跡!來了這麼久都沒掉一片葉子,難道是一次性所有的枯葉都掉了?!”我好笑地大聲說,目地就是讓這裏的每個人都聽清楚,他們已經被我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