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蘇穆華轉身望向堂外，零零錯落的山峰被靈霧繚繞，暮陽宗和往時並沒有什麼不同，但在蘇穆華眼中，似乎看到了一股陳舊的色彩。
沒有做這宗主之前，蘇穆華亦是心比天高，就算成不了仙，也要成為這片大陸上有數的強者。
年輕的時候，無數懷揣著同樣夢想的人，要麼已經死在了這條路上，要麼還在不停的掙紮，修為越到高處，越發感到天道的不可逆，曾經雄雄烈誌如今早在天道麵前一潰千裏。
失去了一往無前的雄心，再看這曾經大氣磅礴的世界，也就變得了然無趣了。蘇穆華亦是警覺到自己內心的變化，可更多的是感到無奈，終古界…那群還在為成仙掙紮的瘋子的世界。
蘇白楠靜靜的看著思緒有些發散的師父，本來一向沉穩內斂的師父，此時身上竟然隱隱透出一絲頹喪，這讓他內心升出莫名的不安。
像今天這群成仙無望之人，要麼沒膽識去終古界，要麼就是從終古界中敗退出來，大多數人都已安心在外做著逍遙上人，還有一些則還揣著不甘，妄圖在外尋得機緣。
這群人說是邪吧，壓抑了幾千年的童真和任性俱都放任了出來，彼此間互不幹涉，就算嘴上不依不饒，實際上也都想安逸的度過這殘餘不多的壽元。
說這群人正吧，卻又隨心所欲，凡人和普通修者就是供他們取樂的螻蟻，心情好賞賜些許對螻蟻來說是為天大的機緣，心情不好，不說肆意屠戮，但對一些螻蟻來說那就是無妄的滅頂之災。
蘇穆華看的多了，偶爾也會生出千年過後，自己也會淪落如此的這種想法，但更多時候，他還是想著拚搏一番，至少在沒有絕望之前，就首先丟失了動力。
今日帶著蘇白楠參與此次議事，蘇穆華也打著授教的想法，自己這個最看重的徒兒，要麼為死在追求無上大道的路上，要麼成為無數人都敬仰的飛升仙人，雖然這希望實在是渺茫不已，要麼就如眼前眾人，早日放棄，過上凡人眼中閑雲野鶴般的仙人生活，當然，蘇穆華由衷希望蘇白楠能成為億萬眾生中最耀眼的那一個，這不是私心，隻是作為恩師，作為長輩對後輩一種不著調的期盼。
“楠兒，”收回目光，蘇穆華轉身看向青澀如白紙一般的蘇白楠，“是否覺得這群人一點不像高高在上的修仙之人？”
“…是的，師父。”蘇白楠猶豫片刻，點頭應道。說實話，現在他打心底看不起這群坐吃等死的老一輩們，之前所憧憬而出的仰慕全部消散殆盡。
“為師是不是也在其中呢？”
“徒兒不敢！”一句話讓蘇白楠惶恐至極，立馬退開單膝跪地，將雙手拱上頭頂，誠惶誠恐的答到。
蘇穆華不理會蘇白楠這番動作，兀自開口說到：“我知道你心裏是怎麼想的，成仙成仙，不成仙，為何要修仙？不僅僅是你，或許每一個踏上修仙路上的人，億億萬萬，沒有幾個不是這麼想的吧？”
蘇白楠沒有抬頭，剛想接口，就被蘇穆華自顧自的打斷：“為師曾經也是這般認為，包括你的每一個師叔師伯，就算你的每一個師祖，亦都如此。想要成仙，想要求得永生，想要逆天改命。”
或許說得有些口幹，蘇穆華不知從何端出一杯靈茶，潤了潤口，接著說到：“凡俗之人，隻是想著生活越過越好，需要什麼呢？權利，金錢。凡人尚有追求，我等修仙之人所求不外乎實力，除了實力還是實力，而實力的頂端，也就是成仙。”
“有時候想想，我等修仙之人比之凡人更為悲哀，從凡人走到我們這一步，或許再回到凡俗間，逍遙自在，無拘無束，但我們眼界高了，我們不滿足，我們被更大的欲望迷住了眼，很多人，一生不停的追求，奮鬥，最後直接死在了求仙的路上，這些，是否在告訴我們，停下吧，享樂吧，你已經擁有的太多了！”
蘇白楠麵色有些慘白，這還是自己的師父嗎？這番話若是被門下弟子聽了去，暮陽宗說不定指日可亡。
“其實我想告訴你的是，楠兒，不要嘲笑這群老骨頭，事可為即為，不可為便不應強求，最重要的是，遵循你內心的想法。”
…
若是清輝在這，一定會對蘇穆華狂豎大拇指，因為這就是他曾經的想法，但清輝一定會告訴蘇穆華，還有一句話是，道裏悠遠，不可為而為之，才有可能橫越萬裏抵達彼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