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若瑤回台灣過寒假的這一個月,裴安倫的心情算是有點好轉。
不過,待裴若瑤一離開,她好轉的心情又馬上重回穀底。
外人看不太出來--這可能得感謝裴以肇的教導--隻覺得她沉默了些,瘦了一點之外,態度、笑容還是一樣端莊溫柔,隻不過加班的時間更長了。
一向不太有人敢惹的季以肇一離開,很多人的膽子都變大了,裴安倫身邊,開始出現一些所謂的追求者。
有人送花、送禮物,比較積極的會直接邀約。一開始隻是公司裏的單身男性,後來消息傳開,連其它企業界人士也有動作了,甚至是長輩們幫晚輩來約她,想見見麵、認識一下的。
麵對這些,裴安倫都以一個甜美的微笑,和「最近工作忙」這五個字,來推托過去。
唯一能比較接近她的,大概就是淩彥東了。
「你也加班到這麼晚?」常常在夜色中走出公司大門,準備去搭捷運的裴安倫,十次有八次會遇到也「剛好」出來的淩彥東。
次數一多,裴安倫也知道不是那麼「剛好」。
不過,她沒有多說什麼。
比較有機會聊天之後,她發現淩彥東其實不像一般年輕帥哥那麼輕浮,他對自己出眾的長相沒什麼自覺,也不是那種每天早上在鏡子前花大把時間修飾自己之後,才能走出家門的孔雀。
相反的,從公事到閑聊,從天氣到公司股價,他都有自己的見解。裴安倫算是空降部隊,一回國,進公司就當了特助,對於各部門實際運作的情況,還是有很多要學習的,從他身上,她聽到許多有用的東西。
最重要的一點是,他會和她聊裴若瑤,但是絕對不會提季以肇。
「她說這學期係上課比較少,有多選幾門外係的課,不過她不打算念研究所。」在捷運車廂中,淩彥東不太甘願地報告著,「所以她常常有空寫E-mail吵我。」
「哦,你們常聯絡嗎?」裴安倫笑咪咪地問。
其實淩彥東很不喜歡她那個「樂觀其成」的想法,不過,至少可以看到她的笑容,他就算再不愉快,也覺得值得。
「嗯,她現在也常上MSN,半夜了還掛在網上閑晃不知道幹嘛。」
「你要告訴她別熬夜呀,對身體不好的。」裴安倫認真交代著,「要她好好照顧自己,要不然我們會擔心的。」
「那妳自己呢?妳有好好吃飯、睡覺嗎?」淩彥東衝口而出。看她聞言怔住,連忙補了一句:「是……是若瑤問的,她要我好好幫她看著妳。」
「哦。」裴安倫恢複微笑,「原來她有派給你這個任務。」
才怪,根本不是這樣。淩彥東恨不得咬自己的舌頭。
那個討厭鬼是有吵著要他報告,不過,關心裴安倫是他自己想做的,跟裴若瑤有什麼關係?他才不會聽從那個討厭鬼的指使!
「我沒事啊,隻是最近比較忙一點而已。」裴安倫抬起頭,瀏覽一下人不算太多的車廂,籲出一口氣,「連休息的時間都沒有,每天隻有走到捷運站這幾分鍾,勉強算是在運動……」
「如果真的很累,妳也許應該用司機,或是休個假。」淩彥東一直望著她清麗的側臉,著匱似的,完全移不開目光。
裴安倫像是沒有察覺,她又歎口氣,「坐車這二十分鍾就算我的休息時間了。我覺得這樣看看人也不錯,過去我的世界太狹隘了。」
那是因為霸道的季以肇占去了妳的全部時間。淩彥東腹誹著。
他知道不能提這個人,否則,她眉目間會有一股揮之不去的愁緒。
而他痛恨看到那樣的她,更痛恨讓她變成那樣的季以肇。他希望裴安倫永遠快樂、開朗,任何傷她心的人,都該下地獄去!
眼看快到站了,裴安倫站了起來,淩彥東也很自動地跟著站起。
「你真的不用陪我走,不會有問題的。」她耐心地解釋,這樣的情景幾乎每天都要上演。
而幾乎每天,淩彥東都表現了與外表不符的鋼鐵意誌,不管裴安倫怎麼說,他一定堅持要提早兩站下車,陪她走到住處樓下,看著她進去。
年輕而熾熱的眼眸,總是帶著過多的感情,牢牢盯著她。裴安倫不是看不出來,隻是她完全無力接受,也無力拒絕。
她的心早已給了別人,就算那個別人已經遠在天涯海角,還是擁有她的心。
進了家門,已經十一點多了,她簡單衝了個澡,換上睡衣,一天就這樣結束。
倒在床上,她累得幾乎連翻身都沒力氣。
要表現出無動於衷、認真工作的樣子,其實是很費力的,裴安倫每天都努力在維持這樣的表象。
工作、人際關係……其實她不在乎這些了,她真的不在乎。
最近幾乎沒有什麼事情能讓她真的在乎、有感覺。
她很累很累,隻要一躺到床上,就會馬上入睡,並希望自己永遠醒不過來。
可惜,就在她幾乎要完全沉入夢鄉時,床頭的電話響了。
被她調低的電話鈴聲,彷佛從另一個世界傳來,有種不真實感。不過,裴安倫在掙紮之後,還是困難地翻過身,呻吟著接起電話。
「喂……」她的聲音飽含睡意,帶著濃濃的鼻音。
對方沒有說話。
她馬上知道,應該說馬上意識到,是季以肇。
這支電話的號碼隻有家人知道,她父母不可能這時候打來,而若瑤打來也不可能完全不出聲,打錯電話的機率不是沒有,但是,她就是知道。
不會有人每隔幾天就不小心打錯一次,還每次打來都不講話,被她怎麼問都不肯應聲。
是他,絕對是。
裴安倫對於屢次接這種午夜無聲電話,從困惑、憤怒、了解到現在,已經麻木。
「你想說什麼嗎?」沉默了大約三十秒,她忍不住開口了,對著靜默的那一端說,「想道歉,還是想解釋?」
對方沒有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