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情潮漫漫相與盟(2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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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家的「澤鐸藥堂」便位在東西向的十字大街上。

此刻,藥堂外一切如常,看病、抓藥、代客煎藥等等,弄得滿室藥香,聞了這股子藥味,有病治病,沒病也能醒腦強身,至於藥堂後的宅院嘛……可沒這般風平浪靜了。

「她說她頭痛、想吐,她、她她頸子有傷!」年永勁緊張得結巴,將受傷的鳳祥蘭放在榻上後,又急匆匆地將蹲在藥圃裏的年永澤拎了進來。

待問明原由,年永澤眉挑得飛高,邊察看著鳳祥蘭的傷勢,邊稀奇地道--

「怎麼前些日子才見永瀾抱著姚家姑娘,火燒屁股似的趕到這兒來,這會倒換你抱著祥蘭兒,急得跟熱鍋上的螞蟻一般,人家姚姑娘跟咱們家永瀾都成雙成對啦,我瞧你和祥蘭兒嘛……嘿嘿嘿--」

年永勁沒理會他話中的調侃,急急又道:「她、她說她頭痛、想吐……她、她頸子有傷。」

年永澤好氣又好笑。「知道啦,這話你方才說過了,怎麼和永瀾一個模樣?見了人家姑娘受傷,來來去去就隻會說同樣的話?」

年永勁難得峻頰發燒,心還怦怦跳著,見年永澤俐落地為鳳祥蘭清理傷處,忍不住問:「她怎麼樣了?」

「晤……頸子受了點皮肉傷,不打緊的,敷上香黑膏,兩日內便能愈合:額角腫了個小包,也不打緊,裏上清涼散瘀片,明日便好;另外,她後腦勺也腫起一大片來啦--」他話忽地斷了,隨即立起往門外去。

年永勁眉峰皺起,擋在他麵前。「她後腦勺怎麼辦?」

年永澤雙手一攤。「能怎麼辦?就由著它腫呀,要不,你就在她頭頂上的穴位推推,再幫她吹吹,興許就不那麼疼啦。唉唉唉,我開藥方子給祥蘭兒煎藥去,別擋著呀。」

年永勁一怔,欲要再說些什麼,榻上的鳳祥蘭在此時輕細呻吟著,立即引走他的注意。

「祥蘭兒?」他在床榻邊落坐,專注地俯視著她。

年永澤拊掌笑道:「醒來便好,永勁,你陪著祥蘭兒說說話吧,別教她又睡著了,想睡,待喝完藥再睡。」他前腳剛跨出門,似又思及什麼,回頭又道--

「別怪我沒說,趁兩個人在一塊兒,要說什麼就快快談個清楚明白,等祥蘭兒受傷的消息傳回大宅那邊,大隊人馬肯定蜂擁而至,可沒你們倆獨處的時候啦。」

上回,年永瀾抱著受傷的姚家姑娘來此,待裹傷完畢,姚家和年家的人紛紛趕至,他想和那姚家姑娘單獨說上一句卻不可得,當場鬱悶得不得了,有鑒於此,年永澤忍不住出言提點。

年永勁沒理會他,更未留心他幾時離去,隻定定瞅著鳳祥蘭,力道好輕地撥開她額前劉海。那透明的清涼散瘀片正發揮著藥效,她額角已沒那般紅腫,卻仍瞧得他心髒緊縮。

「永勁……」她軟唇掀動,眉心微擰。

年永勁正要應聲,卻聽見她驚喘一聲,兩眸瞬間睜開--

「永勁?!」

「我在這裏,祥蘭兒……我在這裏。」他握住她一邊柔荑,任由她另一隻軟膩的掌心緊緊覆在他手背上。

她睜著清亮的眼眸坐直起來,瞬也不瞬地望著他。

「永勁,你、你的眼睛,你的眼睛……」她抽回雙手,改而捧住他的臉,軟綿綿的掌心不住地撫摸著,透著淡香的指尖滑過他深峻的輪廓,芳心暗顫,香息微喘。

「我不要你挖去雙眼,我不要你傷害自己!我不要、不要、不要……」她迭聲嚷著,似乎受到不小的驚嚇,也不管頭暈目眩,竟撲過去抱住他,將臉頰緊緊貼在他胸口上。

年永勁撫著她的發,憐惜之情大增,啞聲道:「我沒有,別怕,我眼睛好好的,我隻是要擾亂對方的注意力,好發暗器救妳……」原想訓誡她幾句,誰教她不聽他的話,安穩的地方不待,偏往險處衝,可此時此刻,她身子發顫地挨緊他,他忙著心痛,如何硬得起心腸訓人?

歎了一聲,他手又去拉著她的。「還暈不暈?想吐嗎?」

沒回話,鳳祥蘭反握著他的大掌,纖指與他五指交纏,這一瞧,心頭又是一驚。

她倏地離開那寬廣的胸懷,將他的手拉到兩人之間,握住那根食指,吶吶地道:「你的指甲不見了,流了好多血,永勁……你、你受傷啦……」

她麗睫沾淚,年永勁心一抽,忙道:「沒有不見,隻斷了一半,是我自個兒扳斷的,用半截指甲當作暗器打中那人的太陽穴,沒人傷害我。」當時千鈞一發,他不及多想。

她捧著他的手,癟癟嘴,眼淚便如泉湧,一發不可收拾。

年永勁又是歎氣。「別哭了,這不是好好的嗎?根本沒流多少血,就算流了,現下也都止了,妳瞧--」說到這兒,他話陡頓,兩眉疑惑地糾結起來。

腦子似是受了重擊,狠狠一震。他出手如電,忽地扣住她的小臉,定定望進那兩潭秋泓中,像怕嚇著她,好慢、好輕地說:「妳的眼睛……妳的眼睛……妳、妳瞧見東西了?祥蘭兒,妳瞧見東西了?」

她瞧見東西了?!鳳祥蘭方寸一凜,隨即鎮定下來。

是,她「瞧見」了,不當瞎眼姑娘,也當膩了瞎眼姑娘。

她總要「瞧見」的,也該是時候「重見光明」了。

瞞著他這許多年,她心中已鬧不清有無愧疚,說她自私、執拗,她不否認嗬,因她就是這樣的姑娘。

她要待他好、對他用情,更要從他身上得到同等的回報,她不怕付出,不怕等待,她隻想要他,就要他一個。

「我、我瞧見了!永勁……我瞧見東西了!」她唇發顫,似是不敢相信,雙眸好用力、好用力地眨動,蓄在眼眶裏的淚珠順著頰滾落,她吸吸鼻子,抬起手又好用力、好用力地揉著。

老天爺--就成全她這回吧,讓這一切圓滿地落幕,從此,她誠心待他,再無欺瞞,求你了老天爺,就成全她這回吧。

「不要!」年永勁忽地扣住她的手,緊緊握住,目瞳瞠得炯亮。「別亂動,別那麼使勁兒……」他喘著氣,又促又重,發愣地直瞪著她。

「永勁……我瞧見你了,我、我好歡喜,永勁,我終能好好瞧著你了……」她終能光明正大地凝視他,那濃眉炯目、那挺鼻峻唇,她喜歡這麼看著他、喜歡這麼衝著他笑,不再躲躲藏藏。

年永勁不知還能說些什麼,他要瘋了,歡喜得幾要瘋狂,一顆心按捺不住,再受丁點兒刺激,怕是要從喉嚨跳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