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芽兒點頭,“姐,我記住姐的話了。”
柳絮帶著弟妹們雇車去清華寺附近西塘正街,商街上,叫賣聲,吆喝聲,此起彼伏,到處是賣桃符、祭灶糖、燈籠,一應過年的東西應有盡有,柳絮先在攤子上買了灶糖,又給柳芽兒買了一朵紅絨花,紅頭繩,給寶兒買了對銀鐲子,手鐲上掛著兩個小鈴鐺,寶兒走起路上總是故意甩甩手,鈴鐺發出脆響,
街上人多,一點不覺冬日的寒冷,寶兒把小手晃了晃,鈴鐺發出清脆的響聲,旁邊一個年輕後生,聽見響聲,朝這廂看來,驚喜叫了聲,“柳姑娘。”
柳絮一看,這年輕後生原來是柏舅爺鋪子裏的夥計,那夥計自上次給柳家送東西,柳絮出手大方,賞賜豐厚,看見柳絮異常親熱,“姑娘置辦節下東西,今小年夜買灶糖?”
柳絮看他手裏也提著灶糖,笑問:“你家大爺醫館裏還很忙嗎?”
“這陣子好多了,前陣子瘟疫忙得整日飯都吃不上一口。”
夥計搭訕著,同柳家一家人同路,走出西塘正街。
柏家小轎子等在街口,夥計道;“小的鋪子跟姑娘家順路,捎帶兩位公子一程?姑娘三個女眷顧一乘小轎子就能坐下了。”夥計好心,想替柳絮省下雇車錢。
“我們一家已經不住那裏了,搬回原來的老宅,謝謝小哥,改日我到府上拜謝你家大爺危難之時出手相幫。”柳絮客套幾句,跟那夥計分手。
柳家的人坐上車子,往相反的方向駛去。
黃昏後,吃過晚飯,西間裏掌燈,小生子拿出書本看,念琴洗碗收拾灶間,柳絮進到西間,小生子坐在書桌前看書,看見柳絮進來,叫了聲,“姐。”放下手中的書本。
柳絮坐在他旁邊,微笑道:“弟真用功,姐跟你問兩句話,不耽誤你吧?”
“不耽誤,姐問吧!”小生子仰著小臉看柳絮,小生子一雙大眼睛黑亮,天真無邪。
“弟,姐記得跟你說過,姐那次磕破了頭,什麼事都不記得了,姐尋思要過年了,柳家的親戚也該走動走動,平常不來往,節下誰家沒幾房親戚,親戚們都不來往,讓人見笑,弟可記得咱家離得近的都有啥親戚?”柳絮跟孩子說話,不用太擔心,孩子雖說是懂事早,比成年人想得終究簡單,不能懷疑什麼。
小生子想了半天,搖搖頭,“姐,我不記得咱家有啥親戚。”
柳絮想小孩子大概一時忘記了,啟發他道;“弟想想,弟記事起,爹娘領沒領弟去過親戚家裏,或有沒有親戚來過咱家?”
小生子認真想了想,苦著臉,“姐,我沒有印象,從我記事,就沒去什麼親戚家裏,也沒看見有親戚來過。”
柳絮詫異,小生子今年過年就十歲了,四五歲時應該有點記憶,難道這五六年逢年過節從沒有一個親戚來,柳絮看小生子一臉茫然,知道他沒說謊,是真不知道,也就作罷,一想,小生子若是不知道,柳芽兒和寶兒問了也是白問,更不能知道了。
入夜時,柳家一家人先到灶間,擺上桌子,柳絮在灶台上擺上灶糖。由小生子向設在灶壁神龕中的灶王爺敬香,禱告完後,柳絮拿出一根灶糖放到火上燒成糖稀,然後糊住灶王爺的嘴,把灶王像從牆上揭下來,拿到院子裏燒成灰,招呼小生子放上一掛鞭炮,送灶王爺上天。
農曆臘月二十三小年夜,梁王府祭灶,內宅花廳裏擺下家宴,王府女眷一年難得有點熱鬧,閑來無事,精心梳妝打扮,女眷早早都到齊了,梁王和王妃一到,酒宴開席。
自打梁王一進花廳,一群女人都瞪大眼睛瞄著王爺,趙琛一襲精美的袍服,施施然入座,一幹姬妾很久沒看見王爺,自表姑娘走後,王爺就沒踏進內宅半步,這群女人驚訝地發現短短數日,王爺麵容憔悴清減,雙眸幽深森冷,看著令人揪心,大殿上原本熱鬧的氣氛頓時變得冷清。
陳氏擊掌,梁王府歌舞伎獻上新排練的歌舞,王妃陳氏拿眼睛漂著趙琛,看丈夫的眼睛往柳絮從前坐的地方看,柳絮的位置空著,趙琛眼底深處藏著刺痛受傷,陳氏呼吸一窒,心似針紮了一下,夫妻一體,他不快樂,她怎能快樂?
趙琛敷衍一會,便借故離席,趙琛進殿前後沒盞茶功夫,陳氏突然覺得這小年過得索然無味。
一幹女眷看王爺走了,掩飾不住深深的失望,大殿上一時有點冷清,這群女人都衝著一個男人來的,那男人走了,都提不起精神。
剪刀胡同裏,離柳宅院門口不遠,一乘小轎一直停在原地,轎子裏靜坐一人,漆黑夜色中分辨出那人閃耀的星眸,望著柳家小院,這時,小院裏發出劈啪爆竹聲和孩童的歡笑聲。
夜空中紛紛揚揚灑下雪花,不知過了多久,小轎頂落了厚厚一層積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