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1 / 3)

\"你瞧,他來了。\"水當當遙指一艘戰船,俏臉盡是嬌喜。戰船破浪而來,船頭飄著明教的火焰旗幟。

\"咱們全教上下通通出動幫你助陣,夠義氣吧?quot;水當當手插蠻腰。

果不其然,明教四門、五行旗、五散人、左右光明使全威風凜凜地站在船梢,十大門派弟子不見號令,也隻能幹瞪眼讓他們的戰船靠近。

自古正邪不兩立,就像貓碰上耗子非拚個你死我活一樣,明教這種昭然若揭的行動激怒了所有自詡為名門正派的白道人士。

\"弓箭手待命。\"心懷怨忿的青陽子發出暗號。

瀟湘師太見機不可失,滅魔剿魔全在這一時,她也快速地拔出長劍,準備做一殊死戰。

南海門下見自己掌門已經行動,自是不敢怠慢,一時旌搖旗動,餘下一些舉棋不定的幫派首腦看見有人做先鋒,亦不再遲疑。頓時戰鼓動天,呐聲如雷,嘈嘈切切的金鳴鐵撞聲直衝九霄。

明教教眾也不含糊,全部傾巢而出。

峨嵋、昆侖諸派掌門圍戰赤手空拳的赫連負劍,勝之不武又如何?他們是豁出去了,這場戰爭他們隻準贏不能輸,萬一落敗,不止他們個人名譽掃地,就連各門各派的光榮傳統也將毀於一旦。

混亂中,青陽子將水靈靈逼到船舷。所謂無毒不丈夫,被一語道破的私情令他在各大門派失了麵子,這股怨氣說什麼他也要加倍討回。

撇開一門宗師的身份,他非除掉她不可!

\"納命來,小妖女!\"武功這玩意兒,水靈靈實在不行眼見戰事如火如荼,每個人都自顧不暇了,又有誰能顧了她。

她慌而不亂。\"雜毛老道,你想要我的命,你自信有這能耐嗎?\"

\"魔女,你死到臨頭還嘴硬?把青雷乖乖交出來,本山人還可以考慮留你一副全屍。\"

\"好寬宏大量的慈悲心腸啊!雜毛老道,你當我水靈靈那麼好騙——\"她從頸項中掏出青雷。\"本小姐有項毛病,你要我往東,我偏喜歡往西……你想要青雷劍,再投胎吧!\"

他氣得臉紅紅綠綠。\"找死!\"既然撕破臉,他便露出原來的猙獰麵目,痛下殺手。

水靈靈輕盈躲過他一擊,躍上船緣。

朔風吹得她衣褲都鼓脹起來。

她的臉上寫著視死如歸。\"本小姐就算找死也輪不到要你動手,死老鬼,別忘了,你會死得比我難看,想想你回到中原後變成眾人喊打的落水狗模樣吧?quot;她格格而笑。

青陽子怒火攻心,一口氣差點就順不上來,他陰沉著老臉,心中隻有一個念頭——就是置水靈靈於死地。

\"雜毛道士,便宜你了!\"她雖然很不甘心,不過誰叫自己的功夫不濟,旱鴨子投水,隻有死路一條,如果有來生,她一定要先學會遊水。

傾她畢生最美麗的姿勢,像隻翩翩的蝶,水靈靈縱身躍入海中——

\"小東西——\"被逼到另個角落的赫連負劍狂吼。

隻差那電光石火的一刻,他便可突破重圍。赫連負劍被激怒了,他們竟敢傷她,他們——竟——敢——傷——她——

他的小東西不能出事,她必須好好的。

因為心神俱碎,肝膽欲裂,他的動作停了那麼一拍。

高手過招豈容絲毫分神?他的身體頓時被數把利刃穿過。

鮮血怒噴出喉,衣襟登時濕了一大片。

赫連負劍目眶發紅,憤怒比刀刃加身更念他難忍,他嘶裂地狂吼一聲,真氣如排山倒海貫注在那些反留他體內的武器,他是抱著一拚生死的決心,如猛虎出閘,隻聽見慘叫連連,傷他的人個個雙眼暴凸,七孔流出黑色的血,經脈盡斷,死狀奇慘無比。

真氣波及處,人人俱傷。

眾人大駭,被震懾得目瞪口呆,竟沒人敢再往身邊靠。

赫連負劍看也不看一眼遍地的橫屍,赤手拔掉身上的斷劍殘刀,無視汩汩外流的血柱,隨即縱身躍入滔滔大海。

在天願為比翼鳥,在地願為連理枝,若為兩難,寧願情殉,不離不分。

廝殺依舊慘烈……

這時,遙遠的水平線外出現點點黑影,那是任無我精心訓練的水師。

他接到苦頭陀的示警,在燃眉之急趕了來——

雨霧茫茫,漫天飄飛,海上血肉橫飛殺戮已告停止。

沙灘綿亙,海浪濤濤滾滾,仿佛世紀初開,天地一如恒初的寧靜。

迷蒙的天空下,跪倒著衣衫皆濕的赫連負劍。

\"誰敢再多說一個字,我就揍得他滿地爬?quot;嗄黯的嗓子,粗啞難辨的咆哮。

他蓬頭散發,發梢還滴著水,被鹽水浸泡太久的眼睛紅腫不堪,唇髭下巴煎熬出一天一夜未修剪的胡渣,他形容憔悴,臉色蒼白。

自水靈靈落水後,他根本不肯上岸,任憑眾人勸得唇焦舌爛,他隻是瘋狂,不要命的找。

\"反正我已經是這副德性,也不差多挨你幾拳。\"傅小沉努力睜大自己烏青的眼眶,手輕觸一邊高高腫起的嘴角。\"大哥,可以停止了,這樣徒勞無功的搜索一點用都沒有,你看咱們派出了多少人,日以繼夜的打撈,就算被魚啃得剩下骨頭吧,大夥兄弟們啥也沒找到,更何況你自己也隻剩半條命?quot;

費盡力氣,他們三兄弟才聯手把赫連負劍從水中挾持上來,為止,四人全掛了彩。

任無我和屈不容見情況不對,一個藉口要清點傷兵損失,一個拿明教來當擋箭牌,各自帶傷夾著尾巴逃之夭夭,亂沒兄弟義氣的撇下他這老實漢。

勸不回他大哥,回去肯定有頓亂棒拳腳伺候,但想勸回他死心眼的大哥……唉!倒不如一棒敲昏他還比較快。

做人好難呐!

赫連負劍麵向大海,凝視來來去去的潮汐,一個勁地低語:\"她是隻旱鴨子,她怕水……這水那麼冷,她怎麼受得住……那小小的身子……\"他用兩手抱住頭,痛不欲生地彎下身軀。

她怎麼可以選擇這樣絕情的方式消失?怎麼能?靈靈,靈靈,小東西,你太殘忍了……

他的心因為痛到極點,已經幹澀的眼反而一滴淚都擠不出來。

傅小沉沉默而動容。

情是何物?他不懂,真的不懂,深深凝視他大哥那慘淡淒厲,五內俱傷的神情,隻覺滿腹惻然。

他選擇了閉嘴和離開。

現在的赫連負劍不需要安慰,不需要溫暖,而是安安靜靜地獨處。

傅小沉走到遠遠的一旁,傍著斜風細雨坐了下來。

眼前的景物逐漸清楚,水靈靈腰酸背痛地翻身坐起。

她確定自己在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

\"你再醒不來,我就準備要派人去選棺材了?quot;八角窗前的倚樓坐了個朱羅衣裳的男人,繡黝紫金花,腳蹬軟錦透空靴,左右手大拇指皆帶搬指,富貴逼人。

\"你帶那種粗劣的麵具一定很不舒服吧?\"盡管頭還有些兒暈,不過,她的眼光可沒變差。

那男人怔了怔。\"你瞧出我戴的是人皮麵具?\"

\"這種粗製濫造的玩意兒我五歲就會做了。\"她們姐妹假扮波斯教聖女多年沒露出馬腳,大部分該歸功她做的麵具巧奪天工,令人無法起疑。

這人臉上的麵具雖精致,但在人類最脆弱的下眼瞼和唇部卻都留下顯而易見的缺點,這樣的東西頂多隻能算是次級品。

\"真正的上品麵具可以戴一整年,就像自己的皮膚一樣,如果我猜的沒錯,你這麵具必須天天拆下來透氣?quot;她的頭不暈了,一談到她的\"專業素養\",水靈靈就煞不住車。

\"我可以答應你留下養傷,但你必須用你的手藝來回報我的恩澤。\"他眼中不斷閃動驚奇,言語卻還是大咧咧的。

\"這點小傷要不了命的,再說,我也沒打算留下來,至於我的麵具可不是阿狗阿貓要拿就拿得到。\"她中氣有點虛,但身為明教人的驕傲她還是有的。

施恩和挾恩是兩碼子事,不能混為一談的。

\"你若想單身回蓬萊島,目前絕不可能。\"他很篤定地玩弄手上的搬指。\"因為北京和黃金城相隔千裏之遠,舟車勞頓不易,更何況你懷了身孕?quo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