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手藝人(1 / 2)

黑琴灣位處雷諾帝國東北方守望海峽,靠近人類永恒的禁地永凍之海。在廣袤的雷諾帝國版圖中甚至算不上一個點。

黑琴灣有位擅編草墊的漁夫,他手裏出來的墊子在海港周邊頗為緊俏,特別是在最近幾年,隨著帝國和東邊鄰居夏爾公國的戰事逐漸焦灼以後。幾乎每個星期都有從一百裏外前線運回來的屍體。用亞麻布簡易包裹的屍體無法掩蓋惡臭又極易滲血,而加上一層陰幹過後的蘆穗莖精編的草墊那就大不一樣了,幹燥而帶著草香。也能澆上火油用於船葬。對那些不幸喪命於戰爭或海洋的人來說,這是一種厚待。

漁夫本名叫伊桑,被胡子爬滿的臉讓人沒法說得準他的年紀,棕黃色的眼睛和黑色的毛發時刻提醒著鎮民,不管在這待了多少年,他始終隻是個外來戶,雖然從沒人記得他是何時來的。

“噢,十個指頭的伊桑。”

人們提起他總是會揶揄幾句。伊桑的右手小指從第二指節起就是一截草編的義趾,這瞞不了任何人。漂亮的草結打在手腕上,永遠精美如新。

每到下午伊桑忙於手中活計的時候,那些似乎永遠不用休息的幼孩總在他周圍嬉鬧。

“哈哈哈~”

他們流著鼻涕,他們光著腳,他們開懷大笑,最胖的小女孩終於咬到了那截義指,但似乎也咬到了別的。浪花拍岸的間歇隱有一聲痛嘶。

“上帝啊,海瑟簡直就是怪獸~吉娜阿姨到底給她吃了什麼,哦!可憐的伊桑。”

凶手一臉得意,因為被害人從不生氣,“他還有一整箱的手指哩~”就算她現在的眼睛和雀斑已經被一隻大手輕輕附上也沒一絲不安。

“今天的懲罰是什麼?”

小女孩恢複視線後緊緊盯著麵前大手的掌心,那裏多了一枚草戒,就著日光的反射很容易發現裏麵有一小塊來自昂貝的藍色琉璃。

“哇噢~這是給我的嗎?謝謝伊桑!MUA~我長大了一定要嫁給你!”

“噢,幸運鬼海瑟,別跑,我要用昨天的草人和你交換,再加三條七彩魚~”

幼孩們瞬息沒了蹤影,他們的神出鬼沒連魔鬼也沒法媲美。當然,伊桑從來不會覺得煩惱,這能讓他忘記戰爭,忘記手中醜陋的草墊。

周圍終於隻剩下海浪聲。伊桑再度專注於今天的工作,手中的草墊將用在一副隻剩上半身的軀殼上麵,這本來可以是個輕鬆的活,價錢也相對便宜去不少,但逝者的妻子沒有同意。就算終究都同是是霞光中的一捧濁塵。至少在之前要和常人一樣。這是那位因悲傷幾度暈厥的可憐女士唯一的要求。

戰爭沒來之前,伊桑隻在寒冷的冬季破冰撈魚,其它的捕魚好時節用來編織草墊草帽,草簍草履。多有幾門手藝總是能換來更好的生活。伊桑已經有了新的木屋,新的漁船,甚至還有幾塊連民兵隊長都眼紅的好地。在其他鎮民們看來,除了未曾出現的女主人,去往美好神國的道路平坦而幸福。戰爭爆發以後,草墊除了用在船隻上防潮也能作用於逝者。伊桑不用再出海了。在戰爭僵持不下的這四年中,伊桑成了最忙碌的人。黑琴灣的軍管司不知道戰死了多少鎮民,也要問他這個“該死的投機者”。就算他也不知道做了多少草墊。但至少知道每天賺了多少銀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