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男子當街叫住我問字帖,我沒有自作多情地以為他是找個借口跟我搭訕,雖然他的表現很像是來找我搭訕的。
但愛好書法的人遇到這樣好的字帖是一刻可等不得的,我也愛好書法這樣的心情我能理解。
“正是被我僥幸所得。”我轉過身麵對他說。
他的臉更紅了兩分,抱拳彎腰道:“在下楊恒,如今在翰林院任一名八品小官,實在喜好顏公的書法,不知姑娘是否願意割愛。”
這是要拿官職來壓我?不說父親如今已是朝奉大夫,就是二哥哥的官職也比他高一階,拿官職來壓我可是一步臭棋。
“天子腳下楊大人這是要以勢壓人?”我細細數了汴京權貴,確定了沒有這一號人物才不鹹不淡地開口。
興許是聽了我語中帶著的嘲弄,他的臉更紅了一些,站直身子擺手解釋道:“在下並不是這個意思。”
“隻是我要編修史書,字須得端正好看,而姑娘隻是為了消遣,沒我這裏的用處大,不知姑娘能不能把這字帖讓與我。”他的語速很急,還磕磕巴巴地解釋道,“我方才問了小二,小二說下個月定然能到一批新的,姑娘那時再買也是可以的。”
這樣荒謬的言論竟然能從一個朝廷命官口中說出來,真的要將我氣笑了,有這樣的能臣肱骨,想必這大宋朝是要完了。
“怎麼這字帖在你手上就是有用,在我手上就是玩樂消遣了呢,我竟不知讀書練字不是為了知理明事,反倒是為了楊大人的功利之心。”我晃了晃手上的字帖,絲毫不加掩飾地嘲諷道。
楊恒的臉這下紅得像隻煮熟了的蝦一樣,他徒勞地張了張嘴,什麼都沒說出來,隻是看著我搖頭。
“想來楊大人也覺得方才是在胡言亂語,若無事我就告辭了。”我敷衍地頷首就要轉身上馬車。
可身後的楊恒忍不住上前兩步,伸手挽留我,“姑娘,我並不是那個意思,我隻是覺得若是能練習顏公的字帖,就能寫出更好的字,可以更好地報效朝廷。”
我嗤笑一聲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不屑道:“一個月能臨到顏公的皮毛已是萬幸,想來楊大人公務繁忙,這一個月等一等也沒什麼影響。”
“不像我一個小小女子,日日就是待在家裏習字讀書,若是沒了這本字帖,怕是要日日傷懷了。”
楊恒明顯愣了一下,他皺著眉問道:“女子也能讀書習字嗎?”
這話實在狂妄又冒犯,我深吸了一口氣道:“聖人之言豈是隻有一家能習得的?這天底下不論男女老少都該好好讀讀聖人之言,免得驕狂自大失了禮數叫人恥笑。”
“不是的不是的。”楊恒又急得擺手,“是我嘴笨,我隻是沒想到姑娘家學如此出眾,我出身寒微,整個城鎮讀書人尚且不過百,實在不知道原來女子也是要讀書識字的。”
“是我孤陋寡聞了,還請姑娘見諒。”他又抱拳深深一揖,言辭懇切。
見他隻是身著麻布衣衫,他的話我也是信了幾分,是他少見多怪,我也用不著這樣生氣。
“罷了,不知者不罪。”我緩下了聲音,又想到這本字帖要一百兩,又輕笑了一聲問道,“不知楊大人可知這本字帖價值幾何?”
他的臉上露出點尷尬來,有些無措地撓了撓頭發,“我問過同僚了,他們都說價值百兩銀子,我中榜後家鄉的官府也獎勵了些銀兩,加上這些年抄書攢的銀子,剛好夠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