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趙斯文來講,關鍵時刻,這套房子果然又派上了用場。他先通過網絡,找了一位身高、體形、年齡與黃婉萍非常相似的河北無業女子。這名女子連臉盤、氣質都與黃婉萍有幾分神似。趙斯文開出高價,將女子從河北請了過來,又通過幾個小時的精心培訓與巧妙化妝,便帶著她開始辦理借貸手續。他的這一招兒,不僅騙過了借貸公司,連到房產交易中心辦抵押時也一路順暢,沒有任何人對假黃婉萍提出質疑。
但這畢竟是觸犯法律的事,不到萬不得已,趙斯文不會走這步險棋。可有什麼辦法?當利益的誘惑遠遠大過對風險的恐懼,什麼法律、道德,統統都被拋在腦後。當初從紫月那兒偷走那塊玉,就是為了買這套房子。如今為了取回那塊玉,居然還要在這套房子上動手腳。連趙斯文自己都覺得驚訝,這是不是上帝預先安排好的輪回。
但趙斯文已管不了那麼多了。財務公司放款迅速,但由於是抵押借貸,貸款數額自然達不到房子的實際價格。拿到這筆錢後,還有大約一百萬的現金缺口,趙斯文想盡各種辦法,但無論如何也湊不出了。事情走到這一步,如同高空走鋼絲,隻能向前,不能後退,一刻也耽擱不得,稍有閃失就有可能前功盡棄。過了一個不眠之夜,耗死無數腦細胞後,趙斯文終於想出了辦法。
鄭緒芳在老伴過世後,擺了一個小吃攤,就在小區大門口的小道上,賣餛飩、涮毛肚和涮豆腐皮。白天不出攤,在家做準備工作。晚上營業,每晚幹到十二點。看到母親一把年紀了,還每天勞累到半夜,經常累得背疼腰酸,趙雯麗心裏像有一把小刀不斷地在削似的。她數次勸母親停下來,可鄭緒芳哪裏肯聽。其實,鄭緒芳也想停掉小吃攤,為孩子、為家庭操勞了一輩子,好不容易退休了,也該歇歇了,可現實根本不容她坐下喘口氣兒。當初為給橙橙湊治療費,將房子抵押貸了三十萬,如今每個月要還兩千多元的房貸,這是一座山。老伴在時,工資卡上一月到頭還有筆退休金。老伴不在了,這筆錢也沒了。光靠鄭緒芳的退休金,僅僅是糊個口,餓不死自己,哪還有餘錢付貸款?雖說趙雯麗孝順,願意替母親承擔貸款,可當娘的哪能狠心把這筆債壓到女兒年輕的雙肩上?女兒有女兒的生活,這個家已經不能給她太多,這也就罷了,還要數次拖累她,當母親的哪能忍心?鄭緒芳咬牙將小吃攤堅持下來,一幹就是一年多。趙雯麗勸不住母親,隻好白天上班,晚上給母親搭把手。娘兒倆起早貪黑,生意好的時候一個月可賺個兩三千,不好的時候賺個千兒八百。這兩年趙雯麗不敢隨便跳槽,在一個網絡公司穩定下,還談了男朋友。還好男朋友特別鍾情她,抽空就過來幫忙,把鄭緒芳這兒的力氣活兒,全給擔了下來。看到男孩子拿女兒當寶貝,鄭緒芳那顆自從老伴去世便浸泡在苦水裏的心,終於感到些安慰。
這天鄭緒芳係著圍裙在家裏忙碌。餛飩餡兒已經拌好了,在冰箱裏保鮮著。接下來要清洗牛肚、串豆腐皮……整個房子裏,都散發著牛肚和豆腐皮的味兒。
門突然被敲響了。鄭緒芳用圍裙擦了擦手,上前打開門。
趙斯文雙手拎著禮品,一步跨進來。
自從當初因紫月的事,老兩口與兒子斷絕關係以來,差不多有兩年光景了,兒子沒回過這個家。後來在老伴的追悼會上,她與兒子見過一麵,將兒子痛罵了一頓以後,兒子再沒有主動在母親視野裏出現過。這兩年,除了忍受家裏的各種變故的摧殘,鄭緒芳心裏還橫著另一個傷口:每每想到這個兒子,傷口便會汩汩地流血。
聽雯麗說過,在街上偶遇過哥哥。穿名牌、開奔馳,看樣子哥哥是發達了。這兩年他到底是怎麼過的,是不是真的發達了,鄭緒芳沒有親眼看見,也不敢輕易相信。她隻是暗自想,他爹臨死前說了,是老天爺把對兒子的報應,應驗到了老子身上,該他遭的罪老頭子替他扛了,隻要他以後別再幹傷害人的事,把自個兒的日子過好了,當娘的死也瞑目了。至於他回不回來看這個娘,心裏還惦沒惦著這個家,都算不了什麼事。
兒子突然進門,鄭緒芳怔了好半天,不相信似的,愣愣地望著兒子。她揉揉眼睛,以為自己眼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