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趙斯文始終沒有主動提過領證結婚,把同居合法化,她也從未催他。兩個人之間,除了一張證,還缺什麼呢?和正常的夫妻還有什麼區別呢?絲毫沒有。真正在一起過日子之後,黃婉萍漸漸發現,趙斯文其實並非理想的丈夫人選。不能不承認,他是一個很有經濟頭腦的男人,擅長生意場上的各類周旋,任何機會都不會放過。因而從一無所有到成為有錢人的這個過程,在他手裏可以縮到驚人的短。
也正因為精明,趙斯文在財務問題上相當細致。他掙了多少錢從來不會坦白告訴她,但他給過她多少錢他卻記得比她更清楚。不知道他以前和程紫月的日子是怎麼過的,和黃婉萍在一起,不能說他有多麼摳門,但也不能說他是個慷慨的男人。她開的車,包括手腕上的翡翠鐲子,這些相對大額的支出,無一不是她千方百計爭取來的。就連買衣服和化妝品,他也建議她不要追求名牌。在他眼裏,一心追求名牌的女人無一不是虛榮、膚淺、不自信的。一個自信的女人是不需要拿表麵的繁華來包裝自己的。另外他總是告誡她,他現在正是創業的艱難時期,希望她能夠同甘共苦。真正到了可以享樂的那一天,他自然不會少了她的好處。當初他創業,拿她名下的這套房子去抵押貸款時,她和他打了一場艱苦卓絕的戰鬥。她後期陸續一筆一筆從他手裏摳出錢來,慢慢還清了房貨,才讓房產重新歸到自己名下。名下擁有一套豪宅,這比什麼都來得可靠。男人隨時都會背叛,房子比男人忠誠多了。
由於趙斯文很精明,黃婉萍也愈加精明起來。她時刻盯著他公司的收益。公司似乎做得越來越大,因此她雖然不渴望與他領證,但也輕易不會和他分開,至少暫時還沒有分開的念頭。那些有證的夫妻日子能比他們強到哪兒去呢?哪個女人對自己的丈夫是百分百滿意的?打架、爭吵、背叛、相互折磨,這些情形她見得多了。而且,那些夫妻還不如她和趙斯文這麼自由。如果有一天她真的厭倦了,隨時可以抬腿走人。
她不出去工作,因為能夠從男人手裏弄到錢花,因此未來的生活也無需擔憂。不管他多麼精明,到底還是願意拿自己掙來的錢養著她,這不能不說是寵她的一種表現。這不是隨便哪個女人都可以得到的幸福生活。能得到這樣高質量的生活,沒有一定的智商和情商,是不可能的。她憐憫以前的自己。而現如今還有數不清的女人,重複著自己以前的生活——那些每天朝九晚五需要工作才能有錢花的女人,那些要和男人分擔經濟重負的女人,那些一天到晚灰頭土臉單位和家兩點一線機械奔波的女人,那些為獎金職稱升職加薪和同事鬥個你死我活的女人,那些辛苦個半死也有可能隨時失業的女人,那些被生存摧殘成掙錢機器被迫喪失了個人興趣失去了女人味兒的女人——與這些女人比起來,也就是和以前的自己比起來,如今的黃婉萍,即使沒有獲得理想中的幸福,但至少擁有了前所未有的滿足感。
當然隻有她清楚,這份幸福來之不易。在同一起跑線上起跑,最後勝出的那個人,總要有過人的技能和看家本領。這類人總是占少數。用一個詞來形容這類人,真是最恰當不過:精英。沒錯,如今的黃婉萍享受幸福理直氣壯、心安理得。她覺得一切都是自己應得的,一切都是理所當然的。
這一天,她又來逛海信廣場。雖然趙斯文不讚成她到這種名牌雲集的地方來揮霍他的血汗錢,可她的消費觀也並非以他的意誌為轉移。商場裏顧客不多。沒有喧鬧的聲音,沒有擁擠的人群,沒有人抱怨商品價格不菲。真的走進來,你才會知道,這兒賣的不是簡單的商品,壓根就是服務和環境。這個城市裏有那麼一群人,他們不在乎多花幾個錢,更在乎是否享受到了優雅的環境和一流的服務。
戰利品不少。鞋子、衣物、手袋,不僅僅有她自己的,還有趙斯文的。就算是頭騾子,該喂料時也得往嘴裏填料,哪怕隻是草料。要不然哪來的動力給人幹活兒?更何況還是自己的男人?黃婉萍大包小包在手裏拎著,當然,都是眼下打五折或六折的牌子。如果不打折她是不會出手的。服裝這東西,尤其是掛在這種大商場裏的,價格裏的水分,擰出三分之二都還賺你的。有錢也不能花冤枉錢。打折的時候多買幾件牌子貨,感覺賺大了。黃婉萍心滿意足,打算撤退。
一名懷抱一隻金屬盒子的青年男子,不知從哪兒冒了出來,遠遠地望見黃婉萍,目光就變得異常,有些發直的樣子。他興衝衝地朝著黃婉萍快步走去,嘴裏還激動地叫著:“汀汀!汀汀!”
黃婉萍很詫異,回頭向身後看了看,見一個女孩正左顧右盼地走在她身後不遠處。她以為那名男子在喊那女孩,與自己無關,便沒有理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