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從背後飛來了一顆子彈,她被擊中,卻找不到子彈的來源,找不到扣動扳機的那根手指頭。七年來,全身心地撫育孩子、打理家庭,她幾乎放棄了自己的事業,單位的事情隻要大麵上過得去,能夠交差就可以了。什麼追求,什麼理想,統統放棄,連單位一年一度的筆會出遊,為了不離開孩子,她都不假思索地放棄。她以犧牲自我換得他在事業上的全心投入,沒想到,這種犧牲竟換來他對她的毫不在意,讓他對她棄之如敝屣。
不隻是鬱悶。紫月想約個朋友出來坐坐,可臨時約人這事放在周末這樣的大好時光,實在有些不太靠譜。這種時候,閨蜜們要麼在家照料孩子,要麼陪孩子去學跳舞、畫畫,要麼陪老公去公婆家吃飯,要麼和老公享受甜蜜的二人世界。自己冷不丁打電話過去,拿自己的痛苦去給人家的幸福當作料,是不是太不明智了?如果時間倒退十年,回到一群人一人吃飽全家不餓的單身時代,叫出來一起吃個飯、泡個吧,一起灑灑眼淚、罵罵男人,那是什麼感覺啊?可是啊,時光無情。紫月在腦袋裏將一個個可以傾訴心事的女友篩過一遍,竟悲哀地發現沒一個適合在這種時候騷擾的。
車子從小區駛出,在外麵轉了一會兒。紫月拿起手機,撥了一個號碼,“您好,是福爾摩斯偵探所嗎?”
偵探所的電話,是紫月剛才離家之前,從報紙中縫廣告上悄悄記下來的。從未在意過這種電話,紫月做夢都沒有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竟會用到它。
“你們能用什麼辦法查到他的通信內容?”紫月對這種地方,持半信半疑的態度。
“這你就不用管了。我們有我們的辦法。隻要簽了合同、交了定金,一個星期時間,我們會給你你需要的所有資料。”對方的態度不冷不熱,沒有什麼熱情,一副薑太公釣魚願者上鉤的語氣。
與對方約好見麵時間,紫月計劃先送橙橙到父母家,再到偵探所談具體的合作事宜。原本不想用這個方法,以前看到或聽到什麼女人找私家偵探調查老公的事,她都會鄙視,覺得太可悲,現在她竟也淪為被自己鄙視的一員。可有什麼辦法?她必須弄清楚趙斯文為什麼離婚?為什麼離婚的決心這麼堅決?
放下手機,副座上的橙橙突然轉過小臉,目不轉睛地望著紫月,“媽媽,我們去哪兒?”
“回姥姥家。”
“那你為什麼要去偵探所?”橙橙的語氣充滿質疑,“偵探所是幹什麼的?”
紫月一愣,心髒頃刻間一陣痙攣,抽搐般疼痛。自打趙斯文提出離婚,她便沉浸於憤怒、傷感、困惑的旋渦中,幾乎忽略了橙橙的存在。剛才把女兒從家裏拉出來,也是情緒衝動的下意識行為。她差不多忘了,女兒早已不再是一個小孩子,盡管才七歲多,卻不知什麼時候已經長成為一個會思考、善觀察,時不時會提出疑問的大孩子。
去偵探所幹什麼?調查她的父親?這麼小的孩子,怎麼可以讓她卷入父母的鬥爭?怎麼可以讓失去信任的夫妻關係去汙染、傷害她的心靈?找私人偵探,調查老公趙斯文?傳出去,還不讓圈內的朋友笑掉大牙?他真要走就讓他走,難道還要綁住他不成?
“寶貝,沒事兒,媽媽剛才打電話是幫朋友問點事,偵探所跟媽媽沒關係。”紫月盡力用謊言掩蓋。
橙橙很乖。不知道她有沒有相信媽媽的話,隻是點了點頭,“嗯”了一聲,閉上了小嘴巴。
為什麼會這樣呢?怎麼會走到這一步呢?原本恩愛的夫妻,原本幸福快樂的一家三口,原本其樂融融的生活,怎麼會變成這樣呢?婚姻裏難免會有些煩惱,比如孩子在成長中的磕磕絆絆,比如男人事業的挫折,總有些不盡如人意的事。可隻要每天看到孩子的笑臉,每晚有丈夫在身邊陪伴,再苦再累,紫月還是覺得幸福溫暖。為了生命中這兩個最重要的人,要她幹什麼活,做什麼事,出什麼力,花多少錢,不管付出什麼,哪怕是生命健康,她都不會皺一下眉頭,因為值得。可為什麼孩子的問題剛剛解決,老公又出了問題?這個男人突然要死要活地要離婚?問題究竟出在哪兒?
那個曾經給她無微不至關懷的男人,那個經常在周末跟她和孩子膩在一起、怎麼膩都膩不夠的男人,那個口口聲聲說每天需要妻子來洗襯衣、熨襯衣,每天回家看到妻子孩子都會幸福滿足的男人,那個在紫月認識的所有人裏最值得信賴和依靠的男人,哪裏去了?他為什麼變成了另外一個人?一個完全陌生的男人?直覺告訴紫月,“對不起程家人”所以必須離婚,這隻不過是他的借口。真實的原因是什麼?離婚可以,沒問題。誰離不開誰?但如果不弄明白離婚的原因就稀裏糊塗地在協議上簽字,這婚離得是不是太冤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