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紫月的記憶中,丈夫不是一個酗酒的男人,更不是一個會隨意落淚的男人。當初兩個人談戀愛,在海邊遇到一群小流氓,其中一個說了一句調戲紫月的話,趙斯文二話不說衝上去,瘋狂地與之廝打,結果一群流氓一窩蜂湧上,將趙斯文打得頭破血流,但趙斯文仍然沒有屈服,手擋腳踹。最終,小流氓被趙斯文不要命的反擊給震住了,擔心引來警察,四散而逃。而趙斯文,指甲都弄碎了,兩根手指鮮血直流,痛得齜牙咧嘴,卻始終沒落半滴淚。
究竟是什麼事,讓一個大男人突然雙膝著地,跪倒在老婆跟前,淚流滿麵,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可憐樣子。紫月突然間難過得喘不上氣。可一想到他私自調用大筆款項,心腸立即就硬起來。
“到底怎麼回事?說話呀!”
“紫月,我對不起你!”
“你站起來,發生了什麼事?能不能站直了說話?!”
“你要答應原諒我,否則我隻能跪死在這兒。”
“什麼事?你先說啊,說完了才能考慮原不原諒。”
“你先答應,否則我不說。”
“不說什麼事,我怎麼能答應原不原諒?”
趙斯文垂下腦袋。
“有的事可以原諒,有的事不可以原諒,你說出來!”
“你不答應原諒,我是不能說的。”
“行!那你就跪死在這兒!”
紫月走到門口,一步跨出去,砰地關死了門。
客廳裏沒有開燈,紫月一屁股坐到沙發上,眼淚唰唰地流下來。
一夜無眠。天快亮的時候,身體發僵的紫月從沙發前站起來,推開趙斯文臥室的門。
趙斯文竟然還直挺挺地跪在那兒,也僵了一般,泥塑似的一動不動。
紫月又恨又疼,無可奈何。
再過一會兒,孩子就該起床了。爸爸跪地板,絕不可以讓孩子看到。
紫月走過去,在他跟前站住,盡量讓語氣顯得平靜,“斯文,你起來吧,不管發生了什麼,我都原諒你。”
“真的?”
“真的,隻要你誠實地告訴我。”
趙斯文沒有站起來,或許是因為太過疲憊,他就地坐到了地板上,身體靠到了牆上,像囚犯一樣開始交代問題,“有一天晚上,我和朋友一起喝酒,多喝了幾杯,經不住朋友蠱惑,去一個地下賭場玩了兩把。沒想到一失足成千古恨,栽了進去。”
“什麼?”紫月睜圓了眼睛。這個一直被她視之為不嫖、不賭的好老公,竟然跑到賭場玩錢?她不可思議地望著他,“什麼時候的事?怎麼個賭法?那麼大一筆錢,一個晚上就輸進去了?”
“就一個晚上。”
“哪個晚上?我怎麼不知道?”
“就是那個晚上,那天大霧,我回來時大約淩晨兩三點鍾吧。”
紫月想起來了。那個大霧的晚上,他進門時身上帶著濕氣,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第二天臉色差極,一家人都以為他感冒了。那之後的好一陣子,他都是一副滿腹心事、愁眉不展、強作笑顏的樣子。她當時也覺出異樣,也問過他,他推說工作壓力大,而且患了重感冒。生意場上每天都要應付各種棘手事,她相信了他的說辭。
“怎麼從來沒和我說過?”她止不住流眼淚。
“天地良心,我沒有別的意思,就是怕你擔心,怕你受不了。我不是故意的,真是一時糊塗,鬼迷心竅,腸子都悔青了!”
“為什麼?為什麼?我爸爸待你不薄,我們程家從沒有在什麼地方虧待過你,你為什麼這麼糟蹋我們家的錢啊?!爸爸日夜操勞,為這個公司付出了半生心血,公司裏每一分錢都凝聚著爸爸的心血。爸爸把大權交給你,讓你要吃有吃、要喝有喝、要麵子有麵子,你為什麼這麼不聲不響地禍害爸爸的血汗錢?!”紫月再也克製不住,雙手抓住趙斯文的衣服,發出撕心裂肺的哭聲。
趙斯文甩開手,劈裏啪啦地扇自己耳光,“我該死!我對不起你!對不起你爸!我是一時糊塗,我不是故意的啊!在公司裏,我一直想把工作幹好,為你、為爸爸掙些麵子。前不久碰上一個機會,可以接到一個近億元的大單,我想抓住這個機會,我想幹出大的成績,也不辜負你和爸對我的信任啊。可這個大單子需要大筆保證金,而爸爸在投資方麵向來保守謹慎,我就想先斬後奏,等出了成就再給爸彙報。原計劃找一哥們兒融資的,誰知碰巧哥們兒正在學習一種號稱‘敢跟就能贏’的賭技,我出於好奇就跟著學了點,和朋友私下裏試了幾次,都沒失過手,就想到賭場碰碰運氣。誰想到那麼不走運,輸了兩筆。我想贏回來,就向賭場借了一筆錢,沒想到就像掉進了泥潭,越陷越深,最終血本無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