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怎麼說,他是名患者。雖然康複得不錯,可畢竟和健康人不同,隨時都會麵臨與醫院打交道的風險。那塊玉很值錢,關鍵時候,病人比健康人更需要錢。
這一天,雪嵐過得十分煎熬,有失落也有傷感,還有擔心和不安。
湯煜峰一大早從家開車出去,不知到哪兒去了。翠緣莊裏,一整天不見他的人影兒。中午,雪嵐發了兩條短信,叮囑他別忘了用藥。每次他都是淡淡地回一個字:“哦”。她沒打電話給他。每次他在外麵,她無事打去電話隻會招他生氣,無論找什麼借口都會被他一眼看穿。她忍不住向周全抱怨,“他去哪兒了?他到底去哪兒了?幹什麼去了?怎麼不打個招呼?”
周全說:“和你說了,峰哥一早來電話,說去見一個朋友,今天就不過來了。你不會變成祥林嫂了吧?叨叨多少遍了?”
“叫你跟著他,你怎麼沒跟著他?要是出什麼意外你擔著啊?”
“他長著兩條腿,又是老大。我就是想二十四小時跟著,那也得他願意啊。”
傍晚六點,雪嵐離開翠緣莊回到家裏,小院裏仍不見那輛熟悉的車。雪嵐不甘心,跑到湯煜峰的房間,床鋪整整齊齊的,是一早出去就沒回來的樣子。
她問奶奶。奶奶就反問她:“小峰沒去店裏上班嗎?”
朱雅莉也感到吃驚,“雪嵐,你哥早上出門時說今天跟一個外地朋友見麵,晚上不回來吃飯了,他沒和你打招呼嗎?”
雪嵐的眼淚唰唰地掉下來。她的心掉進了冰窖裏。他和媽媽說了,和周全說了,單單不和她說,連個招呼都沒打。
湯泊剛進門,見此情景便大罵兒子:“這個混賬,出去怎麼不和雪嵐說一聲?”轉而又安慰女兒,“雪嵐,你甭往心裏去,早上我看他起得挺早,出門挺急的。你還沒起床,可能沒來得及。”
雪嵐知道這是爸爸在安慰自己,便忍住傷心,回過頭來一把挽住爸爸的手臂,仰頭對爸爸噘噘嘴,擺出一個輕鬆的笑臉,“沒事兒,爸,我哥就這德行,我再清楚不過了。”
湯泊撫撫女兒的頭,又拍拍女兒的肩,就像小時候那樣。她從四歲來到這個家裏,做了湯泊和朱雅莉的女兒,一家人誰也沒拿她當過外人,她也從未拿自己當過外人。養父養母給了她一個溫暖舒適、親情無限的成長環境。小時候她在養父母麵前撒嬌耍賴的時候,不了解內情的人,根本看不出她是他們收養的孤兒。湯家確實是將她當女兒養的,也打算等她長大了,給她找一個好人家、找一個好對象,拿出一筆豐厚的嫁妝,風風光光地將她嫁出去,讓她有一份讓人放心的生活。這也算對得起當年她奶奶的囑托,卻不想,她越長大,越不願離開這個家。
明眼人都知道,雪嵐的個人條件相當不錯,漂亮、活潑,小時候練過舞蹈,一直保持著芭蕾舞演員的曼妙身段。上初中時,就有不少小男生圍著她轉,大學畢業後更有不少條件不錯的青年才俊追求示愛。但雪嵐到如今都二十五歲了,竟然沒有正兒八經地談過一場戀愛,因為她對誰都提不起興趣。朱雅莉托朋友給她介紹過一個對象,長得帥氣,有海外留學背景,修養相當好,父母身居要職,可雪嵐禮節性地去見了一次,就不肯赴約了。人家對她一見鍾情,一次次打來電話,找各種借口送禮物上門,可雪嵐始終冷臉對待。任憑朱雅莉怎麼勸說,她都我行我素,不予理會。到了最近這一兩年,她盡管不明說,但所做所為,無不向湯家人透露一個信息:她不是不戀愛,其實她早已戀愛。她愛的對象是湯煜峰,並且決心非他不嫁。這讓湯泊和朱雅莉既喜又憂。喜的是這女孩是在他們眼皮底下長大的,品性單純、心地善良,打小就招人疼愛,尤其是對哥哥有一份絕對純潔和忠誠的情感。當初湯煜峰奄奄一息躺在無菌艙時,雪嵐寸步不離、日夜陪著朱雅莉,守在無菌艙外。那次聽說捐獻者那邊出現意外,發生動搖,雪嵐嚇得整夜地哭,眼睛腫得像桃子。把兒子交給這個女孩,讓一手撫養成人的養女變成兒媳,依然生活在一個家裏,依然喊自己爸爸媽媽,親上加親,還有比這更美滿的緣分嗎?更何況雪嵐比起外麵那些衝著湯家資產而企圖與湯家結緣的女孩子們,不知要強多少倍。可令湯家父母憂慮的是,這份情感一直是雪嵐一廂情願,湯煜峰自始至終沒有流露過與她類似的想法。雖然她不在意他的態度,一如既往,雖然她堅信滴水穿石,相信他會有改變心意的一天。可是,湯泊和朱雅莉太了解自己的兒子了,他們擔心這份來自單方麵的感情,最終會成為傷害女兒的利刃。然而感情的事,誰也無法控製,他們既無法說服兒子,也沒辦法勸退養女。無奈之下,也隻有順其自然,見機行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