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非,兩口子要出遠門?趙斯文思忖,那隻能等他們回來了吧。誰知走到大門口,隻見黃婉萍伸手攔了一輛出租車,男人打開後備廂,將行李箱放進去,回頭接了黃婉萍手裏的電腦包,一個人鑽進出租車。而黃婉萍則站在路邊,低頭衝車裏的人叮囑什麼。出租車啟動了,黃婉萍向車裏的男人揮手道別。
出租車向機場的方向駛去。
黃婉萍回轉身,往小區內走去。
看來,出遠門的是這個男人。從兩個人的神態動作,趙斯文判斷,男人必定是黃婉萍丈夫無疑。趙斯文大喜過望,正苦思冥想如何能夠得到與黃婉萍單獨見麵的機會,她的男人這就出差了,真是上帝賜予的機會啊。黃婉萍回家之後,趙斯文沒有急於敲開黃家的門。既然她一個人在家,那就不必太趕時間。
趙斯文在黃家小區附近的餐館,叫了兩個菜和兩瓶啤酒,自斟自酌起來。
黃婉萍著實忙碌。一名小學老師,說自己一天到晚忙碌不堪,不懂行的還以為你矯情,但這是事實。作為小學一年級班主任,她每天早上都要在七點鍾左右趕到學校,帶領學生打掃衛生。校領導比班主任還勤快,天天檢查衛生,屬於你的片區衛生搞不好,校領導就會在大會小會上對你點名批評,讓你當眾下不來台,在同事麵前抬不起頭。搞完了衛生,學生們在教室裏坐好了,這一天就算正式開始了。接下來就要查收家庭作業,組織晨讀。黃婉萍除了帶自己的班,還給另外三個班講課。語文課大多安排在上午,因此一周至少有四天,上午四節課都是滿的。上課之餘,課間活動的時候,作為班主任還要親自帶隊做操鍛煉。下午課少,可也難有一分鍾清閑,好容易回到辦公室坐下來,辦公桌上堆積如山的作業本還在等著你。四個班每天總共有幾百本的家庭作業、課堂作業和課外練習冊,排著隊等著一一批改。批改也不能敷衍了事,領導要抽查,家長要審看。出一丁點兒錯誤,不僅在家長麵前顏麵掃地,還得被迫接受領導沒完沒了的思想教育。校長最常訓斥老師的一句話就是:你是不是幹夠了?誰也沒給你戴鐐銬,你隨時可以走。你前腳走,後腳就有一堆人等著你這個位置。
一天到晚,進了校門,老師就像插上電的馬達,突突突地停不下來。除了上課和批改作業,還要應付這一項那一項的檢查。校長會議、校園活動,哪一樣都少不了班主任親自參加。晚上回到家,總該好好休息了吧,仍然不得消停。為了準備第二天的課,你得備教案。白天哪個學生調皮搗蛋了、思想出問題了,你得設法和家長溝通……幾乎每一天回到家,都有筋疲力盡的感覺。可不管有多累,有多麼疲勞,經過夜間短暫的休整,不管有沒有休息過來,第二天麵對學生,你還得擺出精力充沛的樣子。因為你不能讓對老師充滿敬重之意的學生失望,不能讓他們看到你的疲態。
繁重的教學任務,日夜不停陀螺似的忙碌,究竟有多少回報呢?作為一名有著近七年教齡的國家在編小學教師,嘔心瀝血栽培學生,日夜煎熬,考了個中級職稱,在這個以環境優美而著稱的副省級海濱城市的著名重點小學,正兒八經的薪水待遇,每個月拿到手裏的,不過兩千出頭。起早貪黑,兢兢業業,每天工作都超過十個小時,遲到一分鍾或請假都要扣錢扣分扣獎金。
有次黃婉萍參加大學同學聚會,大家討論年終獎。當時和她一樣讀師範專業的,進社會後因為有權的爹、有錢的爹、有能耐的爹,進公安的,進法院的,進土地局的,進國稅局的,當初在校成績都遠不如她,個人素質也沒見高到哪裏去,如今卻都在各個行業的各個領域各顯神通。平常都是拿幾千元的工資,可人家的年終獎,水可就深了去了,皆是以萬計的。這個七萬,那個八萬,少的也三四萬,多的達十幾萬。可教師呢?一年到底,聽說學校發獎金,興高采烈地拿著工資卡到銀行劃賬,一去才發現,所謂的獎金不過區區千把元,連買件像樣的衣服都不夠。
難道這樣公平嗎?同樣在社會上混了七八年,看看人家住的房子,這花園,那山莊,無不寬敞明亮,氣派豪華。雖然國家早就取消了福利分房製度,可人家那些單位,要麼集資蓋房,要麼和開發商合資蓋房,在房價奇高的現在,人家的住房成本,低到幾乎傷不到家庭的生活質量。再看看人家開的車,都是幾十萬的私家車,十幾萬的都少見。像她這樣仍然以公交代步的,幾乎成熊貓了。你不低人一頭能行嗎?心理素質有多好?看人家一個個富得流油的樣子,你就知道自己的那點自尊太不值錢了。每逢這種時候,如果說黃婉萍心裏仍然能夠保持平衡,那一定不是真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