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大院子裏容易出產兩種人
爛混混和好書生。
就像是離開了蘭若寺,從此以後天涯千裏,聶小倩要去轉世,而寧采臣隻能在心裏留一個淡淡的影子罷了。
所以蘇文微和淩越即使從小就一起長大,兩個人有相守的心,卻沒有相守的能力。有緣無分,大概就是這個意思。
同一個院子裏出產兩種人並不稀奇:譬如爛混混和好書生。
大院子簡直像是蘭若寺,裏麵什麼都有。捉妖的燕赤霞,懵懂的寧采臣,純良的聶小倩,張狂的黑山老妖……鳥大了,什麼林子都有。
我是那個口耳相傳的爛混混,隻不過我是一個女孩子,所以背負著這種好名聲,也算是難能可貴了,一個女孩子要做混混,比男孩子付出的代價要大一些吧。其實也不外乎就是打架,逃學,一副自暴自棄的樣子。
而我家的隔壁住著一個和我截然不同的人。一個書生,一個很漂亮的書生。他長相當真秀氣漂亮,據說他長得很像日本漫畫裏的美少年,尖削的下巴,冷淡的眉目,一張臉堪比大功率發電機,上到院子裏隻會搬板凳出去曬太陽的孤寡老太,下到樓上不懂世事咬著棒棒糖流口水的年幼蘿莉,都覺得他好看。他就是大眾情人。
那是淩越,品學兼優的好學生。他是本院考上一中的第一人。他在長輩中素來以頭腦聰明、得體有禮出名,而在同齡女孩子中則以相貌酷似某某英俊明星享譽於世。
我卻隻覺得,也許我們院子真是風水不好,於是這麼多年才出產了一個上了一中的人。當然他家裏不是這麼想,他們覺得淩越太他媽出息了,簡直都可以當選國家元首了那麼把牛都逼死了的牛逼。
你說這麼厲害的人太陽係行星怎麼還不以他為中心進行公轉?
偏偏那天錄取通知書寄到的時候他不在家,郵遞員倒很精明,懶得再跑一趟,就按了我家的門鈴。是啊,我考上的高中簡直報道就可以去,哪有什麼錄取通知書。所以現在我是待業青年,無所事事。
我幫他簽了字,簽下“淩越”兩個字的時候我有些別扭。
其實我的字和他的字一點都不像。我寫字才像一個男孩子,不會連筆,規規矩矩都看起來有些淩亂,而他的一筆一劃猶有風致,不愧是跟著本縣縣太爺——好吧,縣長大人學過幾年書法的人,他的草書看起來都工整平實。
他爸媽回到家,很驚訝地說別人的通知書都到了,怎麼我們家小越的還沒到。當時我真的很想就此不把通知書給他。結果他特別淡定地跟他爸媽說,沒事的,反正一中那邊就算沒通知書老師也認識他。馬勒戈壁的啊,成績好就那麼了不起麼?
等晚上他下去倒垃圾的時候我也下去了,把通知書遞給他。
給他的一瞬間,我覺得有什麼東西悄然滑過我的心底。那是一種悵然若失,無數次,和他相遇的無數次都在咬噬我的悵然若失。就連他和我的區別,哪裏僅僅是一封錄取通知書呢,還有很多很多,全部歸於這個世界的三六九等人設,全部都在我們之間劃下一道銀河。也許牛郎織女什麼的還能一期一會,我跟他的銀河卻是一輩子都不能跨越的了。
他還是伸手接過來,手指擦過我的指尖,他的手指一向很涼,偏偏是我的手在發燙。他細致地看了我一會說:“就知道是你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