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佛寺中的少女(1 / 2)

>�\u0013�{冷夜佛寺香煙籠,寒聲一片怯燭明。

入夜的大興善寺無人走動,僧侶們早已做罷晚課,回到各自歇息的僧竂,惟有正殿燃著長明燭火,仍有些虔誠的僧人在香煙繚繞的大殿中頌經。時人信佛,做為涼州最大的佛寺,大興善寺僧侶眾多,方丈天智佛法高深,且每年都有高僧從京城來講經釋禪,引得前來上香許願的善男信女源源不斷,許多出手闊綽的香客捐了錢財,為寺中購置寺田,大興善寺愈加香火鼎盛。

隻是,近年來寺中方丈閉關修習高深佛法,不大見外客。

僧人們頌經的聲音低沉悠遠,伴隨著隱隱的煙火氣息,緩緩飄散至寺廟各處,連鴉雀亦不敢驚動神明,四周一片甚至聽不到蟲鳴。

西北多旱少雨,正午是豔陽,夜晚已是寒涼,靠近方丈室的院中,有一株高大茂盛的菩提樹,這也是大興善寺興盛的原因之一,那菩提樹周圍並無泉眼水源,卻長得枝葉茂盛,華蓋亭亭,些許枝葉垂下來複又生根,根部土地隱有濕意,信徒隻當是仙人顯靈,若能求得枝葉供奉家中也是善事。

隻是,任誰也想不到,這片聖土下竟另有一方天地,百年古刹曆來設有暗道密室,戰禍起時也可讓僧侶們避禍,大楚立朝不過二十餘年,之前幾十年群雄四起,兵家爭鬥頻繁,大興善寺雖未在戰火中覆滅,卻也曾大傷元氣。

此時,用來避禍的密室不知幾時已被改建得金壁輝煌,極盡奢華,壁頂鑲嵌了明珠金色鱗瓦片,四壁繪滿了祥雲,飛天的仙女著七色彩衣,冷冷地看著凡俗世間,室中角落裏堆滿了珍貴的器皿和衣料,隨意丟在地上的金銀角子,地上鋪著昂貴的毯子……

幾名衣著單薄的少女無力地靠坐在一角,她們已經三天未曾進過飯食,隻有些許清水入腹。此處無人看守,她們卻走不出多遠,拐角處被一道鐵柵欄封住了去路,每日都有僧人定時帶她們出去清理穢物,柵欄外不遠處的石室裏有處水池,水清且涼,僧人們會逼迫她們每日浸泡片刻。

來此之前她們已經被關押了多日,那裏不見一絲光明,一群女孩子呆在一處,過不得幾日便少幾個人,或是又多了幾個人,尋死不成,活又沒了希望,明明該是佛光普照的聖地,卻猶如地獄般可怖,如今卻不知又有什麼樣的事情在等著她們。

正昏沉中,有個少女恍惚聽見一聲貓叫,她未曾被擄來此處之前,家中亦養了貓頑,母親偏疼她,對她有求必應。難道臨死時人都會出現幻覺?她勉力抬起頭,想要看一眼,會否母親也能出現這幻境中。

一隻白貓穿過柵欄的縫隙,踏著悠閑地步子來到室中,仿佛不解為何會有這樣的情景,抬頭望了望壁頂,光線刺得它有些不舒服,眯了眼又叫一聲,下一刻鐵柵欄外傳來腳步聲,來人輕輕“咦”了一聲,扳弄起了鎖頭,不出片刻,鎖頭掉落,帶著鐵鏈滑落到地上帶起一串空蕩蕩地回響。聽到熟悉的鐵鏈聲,室內幾名少女終於有了反應,隨即身子輕顫,那些每日出現的僧人在她們眼中不啻於惡魔,均睜開眼不由自主望向拐角處。

來人卻不是僧人,而是個披著一頭長長烏發的少女,淺色衣袍此刻沾滿了泥土,手上還拿著根已扭壞的簪子,笑嘻嘻地衝著白貓道:“魚兒,頑皮。”

說罷彎腰將那隻叫魚兒的貓咪抱入懷中,直起身,安撫著懷中不情不願的小貓,歪頭看清周遭一切,瞬間臉色一白。

坐在地上的少女也愣住了,兩邊互瞪了半天眼,地上的少女忽地起了求生之意,使出渾身力氣,匍匐著想要爬過去,嘶啞著泣不成聲:“救救我……求……求你……”

被囚禁這許多日子,無數次祈求上蒼神明能搭救她們,可是沒有人,甚至沒有人來告訴她們幾時會死,會如何死去,隻有無聲的黑暗與可怕的未知等著她們,漸漸連求生的希望也沒有了。如今,是否神明終於可憐她們,著人來搭救她們了,雖然,隻是個抱著貓的女孩子,盡管,她看起來和她們年紀相同。

抱著貓的少女臉色越來越白,待裙角被掙紮著靠過來的女子碰觸到,她發出一聲短暫的尖叫,身子一軟,竟暈了過去。

又過了數息,大興善寺火光乍起,無數僧人被驚起,奔走呼喊,匆忙間竟無人想著救火,隻知往寺外逃去。誰也不知道這火是如何燒起來的,勢頭之猛令人想救也無從救起,眼看著白日裏好好的一座廟宇燒成了一片火海。留宿在寺中的香客們的住處最靠近寺門,倒無人傷著,有帶著家仆的客人出來主事,附近的村民也被驚動,聽聞是大興善寺著了火,紛紛趕過來,連聲念道求佛祖保佑。直到天色變亮,受驚的香客下山後,這廂紛擾才消停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