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府上空一如往日罩著一層隔絕凡人視線的屏障,正是伏天殘陽熱切明晃晃得倒影在水中,璃歡翻出塊木板化成狐身漂在府中的唯一一方荷池上。

荷池清澈見底滿岸幽香,抬眼望去卻不是想象中的接天蓮葉,唯有一株墨蓮,迎合著落日徐徐飄搖。

璃歡蜷著手腳,看上去就像小小的一團絨球,唯有兩隻尖耳不時晃動幾下,混身上下雪白的不摻一絲雜色。

昏昏沉沉漂了足有小半日,許是睡的太熟尾巴蕩在水中好一會兒它才半夢半醒後一躍而起,在半空劃過一道優美的弧線落在一旁的矮樹叢中。

矮樹白光一閃,小狐化作約嚒十歲出頭的幼童正揉著屁股,名貴的羅衫被她柔成一團,好似她極為珍重的狐尾還濕漉漉的蕩在水中,揉著揉著又莫名臉紅起來。

想來她堂堂狐仙大人何璃歡竟也有因沾了水而驚飛的時候,真是毀她狐族一世英名。璃歡小臉羞的極為紅潤,一雙水眸靈動活潑,此時又溜溜的轉著,正慶幸這府中無人,定然是沒被瞧見……

誰又曾想,陌府就兩個活的,阿重他怎就偏偏一臉淡定的坐在事發現場呢?

波瀾的水紋遠遠擴散開去,岸邊男子悠然煮茶,嫋嫋水汽自琉璃盞中升起,茶香四溢。

剛剛的一切陌重自然看在眼裏,平靜的心情也頓時愉悅不少,可若是璃歡知曉她生生錯過了陌重傾倒城國的一笑,一定比丟了臉麵要後悔更甚。

男子一襲黑衣席地而坐,長袍後擺遠遠的逶迤到梧桐樹下,墨發整齊的綰在頭頂,揚撒過肩臂落在前胸。執起茶盞置於鼻下輕聞,白玉似的手指節骨分明,與映著落日餘暉的琉璃盞交相融合。男子似是滿意的神情,淺淺勾唇而笑,眉目如畫。

輕轉琉璃盞,嫋嫋水汽忽顯青色,茶香更濃。身後的矮樹發出摩擦聲,雖然隻有一瞬,卻也傳入陌重耳中,男子身形一滯,黑眸泛起一絲寵溺。未等璃歡焦愁如何才能更優雅的爬出矮樹叢,他便覆手將茶倒入池中起身離去。

璃歡小心翼翼的爬出矮樹,看著男子漸遠的身影,嘟起肉肉的臉頰表示不滿。順手拾起一塊石子,砸進池中,卻驚不起一絲波瀾,反倒是那池水,因著茶的作用而越發清澈。

璃歡氣憤的坐在陌重離去的位子上。有多久了?自他們搬到這裏,接近三個月,每日傍晚,為那荷花煮水清池,風雨不變。

一朵爛荷花而已,憑什麼跟我搶阿重,礙眼的東西,看我不毀了你。

璃歡嘟囔了一會,熟練的雙手結印,淡薄的白光閃出,嘴角咧開得逞的笑意。這是她第七十八次這樣想,也是她第七十八次這樣做了。

光線在觸碰到水麵後迸裂,池水散落滿岸,可那墨蓮也隻是輕輕搖晃了下,便再無動靜。隻有那張可憐兮兮的小木板被氣流衝撞起來隨著揚起的水珠砸在璃歡腳下。

長噓一口氣,丹田的空虛感讓璃歡渾身一震,璃歡暗自歎氣,都怪自己身體太弱,不然怎麼會連這諾大的院子都出不去。

陌府上空籠罩的屏障雖然外人看不見可是落在璃歡眼裏就變成了耀眼的金色絲線,絲環相扣下成為將她鎖在府中的罪魁禍首。

璃歡越看那屏障越為氣憤,卯足了靈力躍起隱現在雲霧中,抬首仰望湛藍的天際,離了地麵五丈有餘,伸出手,卻抓不住任何東西,隻有巨大的反噬。璃歡閉眼,感受隨之而來的失重感,和陌重怒不可竭的喝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