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蘇承南記得初遇夏小北是高考結束後分數出來的那天,幾家歡喜幾家愁,而他考上了理想的大學即將背負夢想踏上異鄉。走在家鄉的熟悉小街道上回味著以往舊時光,記憶會被忽然,打斷是因為前方不遠處人群的喧鬧。
7層高的居民樓天台上有個跟他年紀相仿,穿著純白連衣裙的女孩,跨坐在圍欄外雙腿在懸空踢踏,隻要身體前傾少許便摔成肉泥。
“哎喲,作孽啊,聽說是高考成績不理想。”
“才不是!是夏小北她老爸跟她媽成天吵鬧不休,想分開吧,雙方又都不想帶個拖油瓶……”人群裏三姑六婆碎雜的議論越發誇張,遠遠地聽到有警笛聲和看到救護車漸漸駛來的身影。
蘇承南仰著頭,注意女生坐危險的屋沿邊一動不動,仿佛是一尊美麗卻沒有生命的玉雕,清澈眼神仿佛放空靜靜地凝視著遙遠的天邊,當警車停在樓下,夏小北忽然站起來,打開身邊放著的黑色編織袋,伴隨一道美麗的拋物線,打開的黑色袋子在她手中脫手被拋向空中,無數張紅色百元大鈔猶若突兀而至的雷陣雨傾盆落下。
她在笑。
在做出這種異常舉動後,她竟捧腹大笑。震驚,佩服,瘋狂這些字眼都完全不能形容蘇承南第一次見到夏小北的感覺。八卦的三姑六婆從一開始的議論紛紛到忽見那麼多錢落下開始瘋搶,現場簡直是亂作一團。黑色編織袋從空中飄然掉落套在了他腦袋上。直到晚上,躺在床上他腦海還不停回放著白天出現的那一幕。
晚飯時,電視新聞有播今天的事,某地產富商和妻子鬧分家,女兒一氣之下取走家裏大部分銀行存款,從某棟居民區樓頂拋落。根據這事也采訪了不少圍觀群眾,大致意見覺得女孩內心和行為過於偏激,很可能是父母長期爭鬧不關心所造成。
她……之後會怎麼樣呢?
丟掉了那麼大一筆錢,父母知道後會怎麼對她?
那雙空洞的眼睛流蕩的是哀莫大於心死吧。蘇承南牙齒咬著發幹的嘴唇,翻身起床去客廳給倒了水卻發現爸媽房間裏的燈還亮著,正在幫他整理一些家鄉的特產,兩人之間的對話也全是些對他的關懷和放心不下。
心底驀然有些酸澀,為父母也為夏小北,他想以後一定要更加珍惜擁有的一切。
有時命運就是那麼愛和人開玩笑。當你以為這輩子都不會再遇到某個人,偏偏卻在下個轉彎讓你和這個人撞個滿懷。在陌生城市拖著行李箱下車,剛踏入大學校門的蘇承南隻覺腦袋嗡的一聲,還沒弄明白是怎麼回事,白眼一翻,連人帶箱子暈倒在地,而罪魁禍首就是和人打架丟磚頭的夏小北。似乎每次見到她都能給蘇承南帶來絕對震驚。
在醫務室醒來的蘇承南發現,自己的手被夏小北緊緊的抓著,一張哭得淒慘兮兮的小臉望著他,活像她才是受害者。
他嘴唇微微張開,就聽她說:“你放心,我會對你負責的!”
穿著白大褂三十幾歲的校醫走過來,拍拍蘇承南肩膀,小夥子,好好對你女朋友。這大老遠的距離,她一個小丫頭片子背著你到這裏可不容易呢。
Chapter 01
蘇承南搞不懂夏小北腦袋都裝了些什麼。
但這個古靈精怪的女孩就因為這麼‘磚頭一砸’大大咧咧的闖入他平淡如死水的生活。夏小北的美名約負責,我害你受傷當然要照顧你啊!實際做的事情卻是像塊牛皮糖粘在他身邊,好死不死兩人還是同一個係同一個班級抬頭不見低頭見。
活了18年的蘇承南第一次發現,原來女生也可以這麼——霸氣外露。在男生堆裏混得風生水起,卻和女生們格格不入。
接下來的日子在男生群體看起來是羨煞旁人,可對蘇承南來說卻是逃不掉的水深火熱。
夏小北的強大精神力媲美無敵女金剛的,每天像打了雞血活蹦亂跳,甚至魔爪延伸到他的衣食住行。管他衣服,這個不好看,那件太土,也不管他滿臉的不情願,拖著他大街小巷的跑去各大專賣店試衣服,而且付賬的時候夏小北一定堅持要刷她的卡,隻要蘇承南不願意,她立刻笑臉一垮,握拳,完全是野蠻女友的強勢姿態。
人家大學交往最普通的就是男生幫女生打飯吧,偏偏夏小北又要反調過來做,天天一日三餐搭配好送到蘇承南麵前。最最最離譜的是夏小北不知用什麼辦法打通了宿管阿姨這關,大搖大擺踏足男生公寓區,時不時來搜刮蘇承南沒有洗掉的髒衣服,弄得蘇承南一個男生竟養成了每天不管多累,絕對晚上把衣服洗掉的好習慣。
不少男生陰陽怪調的調侃,這蘇承南運氣真好,有個什麼都幫他安排好的女朋友。
其實蘇承南挺委屈,他和夏小北根本不是男女朋友關係,更別提交往了。至於夏小北會這麼對他的原因有兩個。
其一:報到那天夏小北用磚塊砸暈了他,她要負責。
其二:夏小北說他長得很像她以前男朋友,一年前他被家人送去新西蘭留學,死於空難。
所以與其說夏小北對他有意思,不如說夏小北這是睹物思人,將內心對男友無法彌補的遺憾全部挪移到蘇承南身上。
以上兩條全是夏小北親口所說。
聽完這些的蘇承南先是鬆口氣,隨後心底卻蕩漾開說不清道不明的失落。有時都忍不住嘲諷自己,像他這種長相一般又性格木訥的人,哪會有女生對他一見鍾情。然而他卻不知道,夏小北是喜歡他的,隻是成長的環境讓她不敢相信愛情。
不過,自從經曆夏小北對他從外到內的精心改良之後,蘇承南氣質呈現飛一般的大提升,從過往無人問津的路人甲,一躍進入學院帥哥排行版。甚至還有學姐學妹給他寫情書,要電話,要郵箱。當然,在夏小北存在的勢力範圍內,這些他隻可遠觀並順道在內心暗爽一會。
蘇承南和夏小北的關係,連他本人都算不清楚到底算怎麼一回事。看似情侶關係實際朋友?替代品?還是……越來越多的疑惑讓他神遊天外,左手舉著書本右手握著圓珠筆在練習本上不停來回劃寫,滿腦子卻糾結與夏小北之間的詭異關係。
有時候他甚至會懷疑,現在身邊的夏小北和當初他遇見,那個眼神空洞坐在天台灑錢的怪女孩根本不是同個人。一個瘋瘋癲癲,一個冷冰偏激。不管是氣質,打扮,都完全不同。隻除了一樣的名字,一樣的麵孔。
時間是柄雙刃劍,是最好的愈合催化劑,也是最傷人的利器。
人總是在不經意間就長大了,而有些隱秘在內心的情感像種子發了芽,生了根,越來越無法壓抑。類似蘇承南對夏小北的感覺,從一開始對她野蠻的畏懼,招架不住,到習慣每天能看到她,聽她在耳畔嘰嘰喳喳個沒完沒了,願意走到雙腿發軟也堅持陪她走遍這所城市的各個大街小巷。
然而,兩人之間詭異的關係如梗在喉,讓他不安。所以找了個機會,在2.14情人節遮天對夏小北表白了。
隻可惜,她給出的答案卻讓他體會到從未有過的挫敗。
Chapter 02
她聽完後有一刻很衝動,真的好想好想好想答應他。
但是瞬間聯想到父母之間成天無休止的爭鬧,激動澎湃的心頓時冰冷,止不住墜落冰冷深淵,麵色冷峻的開口。她固執的想守在蘇承南身邊。用朋友的身份,一輩子霸占他的好。她也真心實意的對他好,可不當男女朋友就這樣一直下去。
——她害怕愛情啊。
而且,她的身體裏還住著另一個夏小北,暴躁,偏激,瘋狂地討厭愛情。
當初那個她受到刺激差點用剪刀刺傷媽媽,如果她選擇和宋城南在一起,另個她肯定又會受到刺激,到時候可能連藥物也無法控製吧。
她不能冒這個險,絕對不能讓‘她’有機會傷害蘇承南。
“我和你隻可能是朋友,如果有什麼地方讓你誤會了,我道歉。但是,你不要愛上我。”說完轉身,裝作毫無留戀的離開,留下滿腦子想不明白的蘇承南,心裏如困獸般痛苦掙紮。當晚是蘇承南第一次喝醉,第一次嚐到了失戀的痛。
然而,第二天再見麵的兩人像有了默契,關係什麼的一切照舊。就像是電腦中過病毒後的連鎖反應,腦袋自動格式化掉有關昨晚的所有話題。蘇承南會這樣做是害怕以後再也無法接近她,而夏小北心裏想些什麼,他好像從沒有弄明白過。
後來,隻要有人說他們兩人是情侶,夏小北就會跳出來澄清:我們是最鐵的哥們,你這些個世俗的家夥是不懂的!
“你們不要害書呆子找不到女朋友好不好!”
書呆子是夏小北對蘇承南的專用稱呼。
隻要聽到夏小北和別人解釋兩人之間的關係,蘇承南臉上就掛上虛假的笑,態度不冷不熱的附和她。得知兩人不是情侶關係,不少女生對他的攻勢死灰複燃,甚至還有人找夏小北幫忙給他送情書。不過最後總被蘇承南一句話給堵回去:看書時間太少,沒時間談戀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