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要從八年前說起。那年女真主動與大周休戰,並且願意締結和平條約,開通兩國貿易往來。於是,先帝派出五皇子燕王李文基前去兩國邊境簽訂條約,詳談兩國往來細節。同行的還有太原王世子,正在北庭軍任職的張徇齊和安西梁王府二公子梁景澤。女真這邊則由曾任女真藍影軍主帥的南院大王耶律林原攜女兒雲嵐郡主前來赴約。
和談進行了整整十天,從兩國貿易往來的各種細節,到女真使者來訪中原學習耕種、紡織等各種技術,可見女真的確願真心修好。為了彰顯天朝風範,這次和談的地點其實已在女真幽州境內,於是在和談結束後由耶律林原做東宴請燕王李文基以及各位來使。
酒過三巡,耶律林原似是突然起意說道:“坐著談了這麼多天,光是喝酒吃肉怎麼過癮。不如我們找幾位勇士比劃幾下,權當助興。燕王覺得如何?”
李文基心裏很清楚,耶律林原這可不是一時興起。這次雖說是兩國均有主動修好的意願,但依約女真會每年朝貢,有附臣之態。耶律林原是想借比武之機找回點麵子,不過這麵子他李文基還真給不了。“本王這次是來和談的,把大隊人馬都放在了邊關。同行的,隻有身邊這兩位世家小弟會些武藝,隻怕?——”
“沒關係,沒關係。隻是切磋助興,我們的勇士一定不會傷到兩位公子的。”
李文基遞了個眼神給張徇齊,張徇齊馬上領會起身迎戰,“太原王府張徇齊,請賜教”。對戰的武士明顯是耶律林原特意挑選的,雖然穿著袍子但依然能看出其健碩的肌肉。張徇齊和他站一起,明顯窄了一圈。可不出三十招,這女真大漢就倒在了張徇齊的拳下。還沒等耶律林原對此說上兩句,梁景澤也起身,結果不到五十招把另一個比他高出半頭的武士也拿下。
這個結果是耶律林原萬萬沒想到的,雖然心有不甘,但確實技不如人。兩個世家子弟的毛頭小子竟有如此武力,可見大汗與周朝修好確實是明智之選。剛想說兩句暖暖場子,一直坐在身旁的雲嵐郡主突然飛身而出,來了一句:“慢著,還有我呢。”說著便拔出彎刀向梁景澤揮去。好在南院大王賬下規矩並不多,眾人的武器都在身旁。於是梁景澤閃身回轉抽出佩劍應戰。
女真與中原不同,很多女子都會騎馬射箭,也有不少修習武藝,這雲嵐郡主更是個中翹楚。而且她還喜歡改良武器,她現在揮的這把彎刀就與眾不同——在這把刀的手柄尾部續出一條鎖鏈最後還墜了一個金屬小球。這樣在對戰時,她可以順勢把刀扔出去,但接著抓住小球改刀為鞭大大增加攻擊範圍,還可以左右開弓。梁景澤從來見過這種招式,剛一上來竟有些應對無措。但他畢竟比雲嵐郡主年長,身高和氣力都有優勢,再加上之前有軍中曆練的實戰經驗,等摸清了她的路數,形勢一下就被扭轉過來。可梁景澤沒料到雲嵐郡主打急了眼,性子如此之烈,最後竟想用自傷其腕的方式來破自己的劍勢。梁景澤下意識的收了劍招,左手把雲嵐郡主往旁邊一拉。卻沒想到雲嵐郡主居然借勢一個回勾,反手持刀直接將明晃晃的刀鋒送到了自己的頸前。
“你!”
“你什麼你,在戰場上給敵人留活口就是給自己下死手,這麼簡單的道理你都不懂嗎。”雲嵐郡主毫不吝嗇的白了梁景澤一眼。
還是李文基反應最快,“果然是虎父無犬女,雲嵐郡主真是巾幗不讓須眉。”說實話,這個戰況是他之前沒料到的。他本以為景澤年紀尚輕,也就和女真武士打個平手。這樣一勝一平,耶律林原的臉上也不至於太難看。誰呈想這小子在軍中曆練兩年進步竟如此之快,讓女真南苑兩戰兩負。好在這雲嵐郡主挺身而出,梁景澤剛勝了彪形大漢,卻輸在小姑娘手裏,這放水放的大家心知肚明,但麵子上都好過。耶律林原自然也願意承李文基的這份情,“不是本王誇口,我們女真的女子確實要比中原女子英氣一些啊,哈哈哈哈。”
李文基和耶律林原這倆一唱一和的心情愉快,但已經退到一旁的梁景澤可是一肚子的火。本就年輕氣盛,輸的不服氣,再加上對麵的耶律雲嵐不僅不覺得自己理虧,還得意洋洋的更是在自己這把火上又澆了一桶油。但他又不能發作,隻得自己默默的喝悶酒,最後居然整整灌下了一大壇。
等梁景澤再一睜眼已是第二天晌午,雖然他酒量不錯但這女真烈酒還是讓他覺得有些頭痛。李文基和張徇齊知道他昨天受氣,這時正好一起到了梁景澤的帳中看他。
“趕緊起來,本王帶起出去騎馬、吹風、賞葉。這幽州風景可與你安西大有不同。”
“不去,不去。能養出那樣刁蠻女子的地方能有什麼好風景。”
聽到這話,李文基和張徇齊相視一笑,直接把梁景澤架了出去。此時已近中秋,幽州山脈已被紅色渲染,秋風搖曳,好似落英繽紛。策馬在這山林間馳騁,猶如穿梭在金色火焰當中,怎能不讓人心曠神怡。
“真沒想到原來女真之秋竟是這般景色。”
“女真與西夏不同,它的地形和氣候除了畜牧業,也可以發展農耕的。這是女真願意與我們休戰和談的重要因素。”
“燕王殿下,你不要一逮到機會就給我和景澤講解政務。我們倆已經聽了十天了,現在談應該是‘秋風起兮白雲飛,草木黃落兮雁南歸’方才不負美景。”
“這種好天,談什麼談。就應該策馬揚鞭。”說著,梁景澤便一揚鞭,打算來一個絕塵而去。
畢竟身在異國,以他們三個的身份實在不宜離駐地太遠。李文基剛想把梁景澤喊回來,卻看見他已在不遠處的水源停下。可還沒等他喘口氣,旁邊的張徇齊就來了一句:“前麵那個不會是雲嵐郡主吧。”李文基這才發現水邊還有一個女子正在刷馬。兩人相視一笑,感歎了一句真是冤家路窄就趕緊上前去追梁景澤。
這邊,梁景澤一看到雲嵐郡主,那剛被秋風吹散的火立馬又拱了上來。“你怎麼在這?”
“笑話。這可是在我女真境內,這句話應該我問你吧。”
“呃——無所謂了。趁著秋高氣爽,我們來比一場。”
“昨天不是比過了嗎,手下敗將。”
“昨天不算。”
“憑什麼不算。勝就是勝,敗就是敗。你一個男子漢大丈夫,難道還輸不起呀。”
“你——好,昨日算我輸了。那我今日再來向你挑戰。”
耶律雲嵐雖然不覺得自己昨日理虧,但她很清楚單論身手她是打不過梁景澤的,本想找個由頭一走了之,但轉身看見李文基和張徇齊居然也過來了,自己要是就這麼走了那可就沒麵子了。
“怎麼,不敢嗎?”
“有什麼不敢,你可是我的手下敗將。”
每聽到一次‘手下敗將’,梁景澤的火就被拱高了一長,聽到郡主答應比試迫不及待的就拉開陣勢,“那就開始吧。”
“等一下。如果還和昨天一樣,你敗了又不服氣,再來找本郡主挑戰,我可沒有那麼多閑工夫陪你玩。不如我們換個比法,本郡主一定讓你輸得心服口服。怎麼樣,敢不敢?”
“有什麼不敢,你想怎麼比?”別說是比武,就算是比騎馬射箭他梁景澤也不會輸給這個小丫頭。
“我們就比看誰能一招就讓對方倒下。”
“你確定?”
“當然。”
“輸了可不要說我仗著是男子欺負你力氣小。”
“放心吧,不可能。你趕緊開始,我怕一會兒我出手,你就起不來了。”
“你說什麼!我會起不來?你先來。今天我梁景澤要是被你雲嵐郡主一招擊倒,我就——”
“就怎樣?”
“我就任憑你處置。”
“好!君子一言。”
“駟馬難追!”梁景澤把胸一挺,一副視死如歸絕不倒下的架勢。
張徇齊眼瞅他倆就要掐起來了想趕緊上前阻止卻被李文基攔下。“燕王殿下,你看景澤那恨不得要吃人的樣子,輸贏是小,萬一打起來傷了郡主可怎麼辦。”
“別急。你看雲嵐郡主那鬼機靈的樣子,再看景澤那愣頭青,未必有勝算。”
“可萬一。”
“有什麼萬一。景澤再怎麼生氣,手下也是有分寸的。就算真的打起來,到時咱們再出手也來得及。”於是,這二位就老老實實站在一旁等著坐山觀虎鬥。
隻見雲嵐郡主一步一步走向梁景澤,慢慢靠近,到最後已經近到梁景澤感受到了她的鼻息,隨之而來的是一股體香。那香味不似西域嬌娘身上濃鬱的香粉,但在清香之中卻又帶著難馴的野性。梁景澤雖然已經十九歲了,但尚未婚配,這兩年又在軍中幾乎就沒接觸過女子。雲嵐郡主冷不丁來這麼一手立馬讓他氣息大亂,不過想就此讓他倒地,絕不可能。可就在這時,雲嵐郡主眉間一挑,踮起腳尖,兩片朱唇就這麼直直的附在了梁景澤的嘴上。
梁景澤頓時覺得腦中驚雷乍響,全身仿佛過了電一般。兩片嘴又好像中了毒,熱辣辣的失了知覺,但毒火卻在霎時間蔓延全身。反觀郡主,雖然臉上也滿是緋色,但人明顯還是清醒的,狠狠地一記重拳打在了梁景澤的小腹上。梁景澤立馬倒地,雖然體內是翻江倒海,但完全失了反應隻是呆若木雞的望著雲嵐郡主,估摸一時半刻也起不來了。
耶律雲嵐扭頭看向旁邊的李文基和張徇齊,“服嗎?”
張徇齊現年也不過剛二十出頭,看到這場麵人已經愣在那裏。李文基雖已過了而立之年,這種比法還是讓他震撼到了。這塞外女子,不,獨獨是這雲嵐郡主也太不同凡響了。但李文基畢竟已經曆過男女之事,尚能微微一行禮,來一句“本王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