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靈貓妙步(1 / 3)

那一夜,穀縝被穀萍兒製住,望著施、穀二女交手,心中大感滑稽,尋思這老天爺約莫發了瘋,將這世事都顛倒了:自己心愛的女子要殺自己,害過自己的女子,偏又百般護著自己,真是顛七倒八的不成樣子。

穀縝斜瞅身邊的波斯貓,不覺暗歎:“貓啊貓,若有來世,我也向閻王老兒請求做貓,省得太多煩惱……”一念及此,那貓兒一雙湛藍瞳子凝注過來。穀縝有生以來,從未被一個畜生這麼注視過,不覺心中發毛:“這賊貓兒瞧我做什麼?我又不是耗子……”心念未絕,白貓將身一縱,趴到他的胸前,衝著他衣袂嗅了又嗅,伸出一隻前爪,在穀縝的腰間撓來撓去。

隔了幾重衣衫,穀縝仍覺所過奇癢、欲笑不可,一股氣隻在胸臆間衝突翻滾,突然心口發熱,哈地衝口而出。

隻笑了半聲,穀縝便即打住,心中驚詫極了。原本他被穀萍兒封住要穴,這一下不但笑出聲來,從手至腳也能動彈。

他長於應變,隻一愣,便抱了貓兒站起身來。舉目望去,施妙妙正與穀萍兒激鬥。穀縝暗自好笑:“我大好男兒,倒做了娘兒們的賭注?他奶奶的,管他誰勝誰敗,我先拍馬走人。”心意已決,瞧那貓兒又想:“萍兒那丫頭害我不淺,我虜走她的靈貓,害她也擔心難過。”越發心安理得,抱著波斯貓跑了起來。

波斯貓正是北落師門,當日與陸漸在海上失散,幾經輾轉,落到葉梵的一名侍女手裏,隨她來到中土,其間又被葉梵轉送給了穀萍兒。

北落師門性子靈通,一心尋找舊主仙碧,故而才會一反常態地與陸漸同行。一旦回到中土,它尋主之念越發強烈,若能尋到仙碧最好,不能尋到,就想先找陸漸。穀縝與陸漸相處已久,不經意間,衣衫上留下了陸漸的氣息,北落師門嗅見,立時施展異能,解開了他的穴道。

穀縝不知自己懷抱西城靈獸,一脫大難,歡天喜地,一口一個“貓兄”,叫得格外親熱。北落師門重女輕男,跟隨男子情非得已,聽這少年胡言亂語,心中大為厭煩,當下眯眼假寐,懶得理會此人。

穀縝怕後方追來,跑到身子虛脫才一跤坐倒,心道:“老子這一下魚入大海,鳥上青天,勞什子東島四尊,都該吃我的屁了。”想著在草地上打了兩個滾兒,見北落師門死樣活氣,不由笑道:“深更半夜,你還睡得著?還不起來捉老鼠麼?”頑皮心起,想去揪它頸皮,不料北落師門兩眼陡張,呼地抓來,穀縝手背劇痛,手上還多了五道血痕,不由怒道:“賊貓兒,抓你老子?”揮舞巴掌,方要拍下,忽見北落師門冷冷瞧來,目光極是陰沉。

穀縝一呆,轉怒為笑,罵道:“賊貓,瞪你爺爺?”手掌在北落師門的頭頂掠來掠去,卻不當真拍落。北落師門本想待他手來,給他一下狠的,不料穀縝乖覺,竟不真打,瞧了一會兒,又覺厭煩,閉眼打盹去了。

穀縝興奮勁兒一過,倦意陡生,心想找個地方睡他娘的,即刻漫步向前,尋找人家借宿。

他方才急於逃命,盡往偏僻處行走,不知不覺已入深山。夜濃林深,迷失道路,走了數十裏,腿腳酸軟,尋一塊大石坐下,還沒坐熱,平地一陣風起,隱含絲絲腥氣。

穀縝一個激靈,掉頭望去,一頭白額猛虎雄踞身後,銅鈴巨眼迸射凶光。穀縝縱有偷天之計,卻無伏虎之能,遭遇險惡之徒,還可設計弄詭,遇上一頭猛虎,當真無法可施,刹那間,雖不至癱軟如泥,卻也腿腳僵硬、寸步難移。

虎嘯低沉,猛虎前掌一按,勢要撲來,穀縝忽覺懷中一動,北落師門躥落於地,藍瑩瑩的眸子對上了惡虎的雙眼。

那虎本來專注穀縝,這當兒卻被小貓吸引住了,刹住來勢,移步換形,鼻子微微抽動,似乎頗為困惑。

北落師門一派悠閑,蹲在地上,舔爪子,撓頸毛,片刻立起,一抖身子,長毛如雪,飄揚四散。猛虎吃了一驚,後挪半尺,發出低聲吼叫。北落師門卻“喵”的一聲,邁開細碎步伐,繞著那虎轉起圈子。

野獸弱肉強食,常處生死邊緣,直覺敏銳超乎人類。那虎深感不妙,不由自主隨著北落師門原地轉圜,雙睛始終不離貓眼。

穀縝僵立一邊,又吃驚,又好奇,這兩隻獸類,一個龐大凶惡,花紋斑斕;一個小巧恬靜,雪白可愛;這麼一大一小彼此對峙,真是天底下最奇怪的對手。

“是了。”穀縝心念急轉,“賊貓兒纏住大老虎,正是我逃命的良機。”方要轉身,忽又想賊貓兒兩次相救,這麼棄它而去,豈非不講義氣?想到這兒,暗自好笑:“我瘋了不成,跟這貓兒狗兒也講起義氣來了?”雖然自嘲,可也不再挪步。

北落師門的小碎步越走越急,走到第三圈,一陣風來,樹搖葉晃,猛然間,驚天動地一聲虎嘯,穀縝眼前陡暗,猛虎騰空而起,有如飛來山嶽,擋住漫天星月。

白光乍閃,北落師門先向左躥,忽轉右移,虎形貓影,淩空交錯。

“喵!”一聲貓叫,淒厲絕倫。

“賊貓兒……”穀縝脫口驚叫,跟著隻聽一聲虎吼,長草偃伏,樹葉振落,白額虎四爪著地,如顛如狂,兩行鮮血自它眼窩流下,點點滴滴,灑落在地。

穀縝驚疑不定,凝目望去,北落師門蜷若雪白毛團,四爪扣住虎頭,任那老虎掙紮,隻是一動不動。

“吧嗒”一聲,虎頭迸裂,猛虎的天靈蓋被北落師門活活掀開,露出熱騰騰的腦髓。老虎形如醉酒,搖晃著走了幾步,終於砰然歪倒,再也不動。

穀縝望著虎屍怔忡時許,再瞧那貓,早已蹲在一旁,舔舐爪上血跡,舔完踱了過來。穀縝望著這小小貓咪,忽覺心驚肉跳,拱手笑道:“貓兄,救命之德,多謝多謝。”一邊說,一邊步步後撤。

北落師門見他畏畏縮縮,大不耐煩,白影閃動,穀縝便覺肩頭多了個毛茸茸的物事,不覺冷汗迸出,手足僵硬片時,不覺貓兒異動,這才定下心來,笑道:“古有武鬆,今有貓兄,穀某真是見識了,日後還請多多指教。”他也不知這貓兒能否聽懂,總之胡言亂語討其歡心,以免“貓”顏震怒,給自己一爪半爪,那可大大不妙。

穀縝本就膽大包天,此時神貓在肩,人假貓威,越發神氣,隻管橫衝直撞,巴不得再來一隻猛獸。這麼溜達一圈,找到一個山洞,鋪上枯枝敗葉,躺下來睡覺歇息。

歇了半宿,次日醒來,隻覺胸悶,定神一看,北落師門蜷在胸口,睡得正熟。穀縝心中大罵:“賊貓兒倒會享福,將你老子當肉墊?”卻不敢公然叫罵,小心將之抱起,走到洞外,忽見洞前擱了兩隻野兔,均是眼珠被挖,頭骨被揭,一瞧就是北落師門的手筆。

穀縝饑腸轆轆,見狀眉花眼笑,連誇賊貓兒懂事。於是找來一塊尖石,尋溪水將野兔洗剝了,在溪邊烤得金黃流脂,揀些細嫩的喂貓,餘者狼吞虎咽,全都填入五髒廟中。

不料地處深山,四溢肉香引來一頭蒼狼。北落師門吃飽喝足,正想舒展筋骨,一躥一縱,落在蒼狼頸上,咬著頸皮嗚嗚直叫。

蒼狼瘋了似的又蹦又跳,卻步了猛虎的後塵,白費氣力,受製如故,不多時就夾尾乞命。北落師門這才跳下,那頭狼十分狡獪,隻覺後頸一輕,立刻轉身就逃。

北落師門嗖地搶在前麵,左躥右縱,騰空一躍,又伏在蒼狼頸上。蒼狼掙紮一時,忽又乞命。北落師門將它放了,蒼狼再逃,北落師門一如前法,又將其擒住。這麼捉了放,放了捉,反複施為,不厭其煩。

穀縝從旁看戲,瞧出北落師門縱然通靈,卻也難脫貓類本性,有道是“靈貓戲鼠,玩過再吃”,它卻將蒼狼當作玩物恣意玩弄。這麼瞧了一陣,穀縝忽有所悟,原來這波斯貓昨夜伏虎,今日戲狼,所用的伎倆並無二致,均是先向左躥,引岔敵心神,跟著右躥,跳上對手頭頸,挖其眼,破其顱,首腦一破,任是何等對手,均是無有不敗。

這幾下看似簡單,可是屢試不爽。穀縝好奇心起,留意觀摩,隻覺波斯貓左躥時並非極快,右縱時突然轉疾,旋即騰身掠空,忽又變慢,其間覷敵方位,隨時下沉。這麼縱躍騰撲,四般舉動連貫如一,包含一種微妙的節奏。

穀縝悟及此理,來了興致,學著北落師門奔躥起落,但覺那身法簡單,微妙之處全在節奏快慢,穀縝蹦跳時轉折太快,不慎雙腳互纏,摔得滿身是泥。

北落師門聽到動靜,放了蒼狼,注視穀縝。穀縝臉皮甚厚,不以為恥,爬起來笑道:“還請貓兄指教。”即又邁步,左躥右跳。他素來行事不循規蹈矩,幼時讀書,明明記得一字不差,背誦時卻故意增刪詞句,添上自家見解,島上的西席為之萬分頭痛。後來學武,亦複如是,不愛一招一式,最愛招式練到一半,憑空編些花招,將大好的絕學練得十分輕佻。穀神通大為震怒,逼他改正,穀縝不但不改,反而自恃智術,鄙夷武力,又嫌習武辛苦,從此不肯專心武道。

直至近日,因為武功太弱,屢吃大虧,尤其見過穀萍兒之後,穀縝痛定思痛,漸漸生出向武之心。此時學這靈貓奇步,開始一板一眼,漸漸舊病複發,自作主張,胡亂改易,添加諸般花巧,將一路靈獸殺招,變成了樂伎舞蹈、賣弄風騷。

北落師門這一路身法,本是與禽獸博殺中練成,全以獵殺對手為要,斷不容許些微花巧。穀縝胡鬧正歡,肩頭陡沉,北落師門跳了上來,伸出爪子在他臉上拍打。穀縝吃痛道:“貓兄,有話好好說……”

北落師門輕叫一聲,鑽入林中,不一陣,擒來一隻狐狸,放而又捉,捉而又放。狐狸詭譎,遠勝蒼狼,不住聲東擊西,北落師門應以奇步,任那狐狸如何騰挪,總是一招就擒。

穀縝一瞧,即知這靈貓當麵演示招術,意在調教自身,不覺亦驚亦愧,收起嬉鬧之心,凝目關注起來。

他一旦用心向學,穎悟勝於常人,不多久,就窮盡了北落師門的撲擊之術,可惜體力不足,施展起來絆手絆腳。又想北落師門如此了得,不是貓中之仙,就是貓中之王,昔日東島有武功名叫“仙蝟功”,占了一個“仙”字,這裏不妨用個“王”字,起名“貓王步”再妙不過。

習練稍熟,次日穀縝將醒未醒,忽聽野獸咆哮,他睡意陡消,張眼望去,洞前伏著一頭惡狼,前爪刨地,怪眼如炬,口角涎水長流。

穀縝吃驚跳起,忽見北落師門蜷成一團,趴在餓狼頸上。他才鬆一口氣,不防北落師門忽然躍下,惡狼發聲低吼,如箭躥來。穀縝猝然遭襲,險被撲翻,疾使“貓王步”繞至狼後,手腳並用地爬上一棵大樹。

才爬至半途,忽覺手背劇痛,抬眼望去,北落師門搶至上方,爪子揮舞,嗚嗚吼叫。貓爪雖小,力量卻大,穀縝的臉上挨了兩記,眼目暈眩地滑下樹來。

穀縝至此醒悟,惡狼竟是北落師門驅來對付自己的。他又驚又怒,大罵“賊貓”,隻恨惡狼在側,無暇多罵,硬了頭皮以“貓王步”周旋。一人一狼盤旋追逐,攪得塵土翻飛。

惡鬥半晌,穀縝逮住破綻,繞到狼後,將之摁倒,“哢嚓”一聲,擰斷了狼頸。

林中寂寂,枝柯微晃,穀縝伏著狼屍疲乏欲死,自覺有生以來,不曾這麼累過,一時隻顧喘氣。他的手腳腰背均被抓傷,衣褲也被撕成條狀,皮肉翻卷,血流如注。

喘息初定,穀縝爬起來一瞧,北落師門正趴在樹上舔爪理毛,甚是悠然自得。穀縝心中“臭貓、賊貓”一陣大罵,北落師門理也不理,隻顧眯眼曬那太陽。

穀縝無法可施,把餘怒發泄在死狼身上,扒皮烤肉,大啃狠吃,心裏卻將之想象成北落師門,叫聲“賊貓兒”,便咬一口,直至飽足才罷。這時左右一瞧,忽地不見了波斯貓的影子。

穀縝餘怒未消,心想這賊貓可惡,從來隻有我算計人的,今日卻被這畜生算計了,不成,不能就這樣算了,定要想個法子報複報複。正咬牙發狠,忽聞一股異香,似酒非酒,沁脾暖心。穀縝這兩日不曾飲酒,立時咽了一口唾沫,掉頭望去,北落師門銜了一枚紫色靈芝悄然走近,擱到穀縝腳前,又去一旁睡覺去了。

穀縝驚疑不定,拾起紫芝打量,芝草巴掌大小,明潤剔透,莖葉中若有紫光流轉,更妙的是,紫芝的香氣有如醇酒,勾起他肚裏酒蟲,當即咬了一口,甜如醴,潤如酥,入口即化,下至腹中,化為酒杯大小的一團暖意。

穀縝幾口吃罷,看了北落師門一眼,怨氣消了大半,心想算你賊貓兒有良心,送來這等好東西,咱們扯一個直,暫且恩怨兩清。一念及此,忽覺睡意湧來,眼皮沉重。穀縝心下奇怪,連連搖頭,可怎麼也無法驅散睡魔,他心念一動,瞪向北落師門,見那小小白影漸漸模糊,穀縝既驚且怒,不由喃喃罵道:“賊貓兒,你又算計老子……”謾罵尚未出口,早已眼皮合攏、知覺全無了。

這一覺無思無夢,覺醒時神氣清爽,穀縝即刻躍起,走了幾步,忽然不覺傷口痛楚,低眼望去,身上的傷口不知何時盡數彌合,僅餘淡淡紅痕。

穀縝吃了一驚,旋即明白是那紫芝之功,喜極叫道:“貓兄,貓兄。”飛奔出洞,忽聽樹叢颯地一響,躥出兩頭大狼。

穀縝滿心歡喜化為一團憤怒,無奈施展“貓王步”招架。這次多了一頭惡狼,應付起來越發驚險。苦鬥半晌,總算製服二狼,誰知北落師門不容他喘息,又趕來更多的野狼、豺狗,乃至於花斑大豹。待到穀縝傷疲,它便銜來紫芝,穀縝食後沉睡如死,可是一覺醒來,又是傷愈力複、更勝往昔。

叢林中弱肉強食,競以武力取勝,穀縝素日的聰明機巧,麵對如許猛獸無所用之,唯有鼓起勇氣保命求生。好在他性喜挑戰,樂於冒險,越到生死關頭,越能激發自身的潛力,是故初時氣憤,幾次爭鬥下來,反而生出了莫大的興趣,對這“貓王步”的神妙節奏領悟更深,伏獸製強,漸有餘力。尤其服食紫芝以後,日覺體健身輕,跳得更高,跑得更快,揮拳出腳無不沉猛。隻苦了這一山的虎豹豺狼,短短數日間死傷不迭,縱不死傷,也被穀縝一頓拳腳打得昏頭腦脹、夾尾而逃。

這一日,穀縝趕走一頭猛虎,身子不勝疲憊,四顧不見北落師門,便坐下來閉眼假寐。坐了時許,他心頭一動,這幾日他與野獸對麵相搏,對叢林中的危機生出異常知覺,猛一睜眼,忽見北落師門悄立丈外,口銜紫芝,眼中藍光湛然。

“賊貓兒。”穀縝鬆一口氣,“又送吃的來了?”話沒說完,一股寒意走遍全身。穀縝突地掉頭,隻聽一聲銳響,好似雛雞啞啼,“刷”,十丈外的草叢中鑽出一個蛇頭,大如笆鬥,後麵帶著水桶粗細的蛇身,通體紫鱗,長達七丈。

饒是他鎮定過人,見了此蛇也不由兩眼大睜,眼看怪蟒“哧哧”吐信,旋風般盤起一座蛇陣,上下兩丈,血紅的蛇眼靜靜盯著北落師門。

北落師門口一鬆,前爪忽挑,將紫芝遠遠掃出。“哧”,蛇頭一晃,向紫芝撲去。

北落師門有意拋出紫芝,誘那蟒蛇低頭。蛇頭一低,它已跳出,揮爪劈落,不料狂飆忽起,粗大蛇尾疾掃而來,北落師門立足未穩,就被千鈞之力遠遠拋出。它翻身落地,身如彎弓,發出一聲厲叫,眼裏迸出駭人凶光。

“刷”,怪蟒轉過頭來,盯著穀縝,嗤嗤尖嘯,似乎大為憤怒。原來,穀縝所服紫芝本是天地間一件異寶,稟受山水靈氣、日月精華,經曆數百歲月始才成形,能夠益氣輕身、固本培元,治不治之症,愈不愈之傷。因其神異,芝成之日禽獸覬覦,一場爭鬥下來,終被這怪蟒占據。

北落師門亦是靈獸,得知紫芝所在,仗著小巧多智,趁怪蟒外出覓食,前往偷食。怪蟒先時不覺,豈料北落師門貪得無厭,不但自吃,還帶回送人。紫芝本就稀少,不出數日所剩無幾。怪蟒知覺以後怒不可遏,不吃不喝,終日潛伏巢窟附近,北落師門再去,登時與之遭遇。

怪蟒千年壽元,靈異無比,北落師門使盡解數也難取勝。這貓兒行事強梁,不占便宜決不罷休,不能取勝,便於蛇吻下強行掠走一枚紫芝。怪蟒不肯罷休,一路追蹤而來。穀縝也曾服食紫芝,沾染紫芝香氣,怪蟒一嗅,憤怒欲狂,巨口張大,露出長劍般一對尖牙,將頭一擺,閃電般撲向穀縝。

穀縝忙使“貓王步”閃開蛇吻,跳上蛇頸,伸拳下擊,不料蛇頭一甩,穀縝如遭電擊,渾身幾百根骨頭似要散架。所幸他多日磨煉,矯捷許多,落地一滾,讓過蛇尾掃擊,尚未起身,蛇口又至,腥風毒氣中人欲嘔。

一聲厲叫,北落師門躍上蛇背,猛抓蛇身,可是蛇鱗堅厚,隻留下五道淡淡的白痕。怪蟒對這靈貓十分忌憚,棄了穀縝,頭尾並至,北落師門不敢硬當,輕輕縱身跳開。

雙方疾如旋風,往來纏鬥。怪蟒力大無窮,攻守靈動,以一敵二,不落下風。穀縝一邊躲閃,一邊尋思:“《孫子兵法》雲:‘率然者,常山之蛇也。擊其首則尾至,擊其尾則首至,擊其中則首尾皆至’,這條蛇大約就是‘率然’之類,所盤的蛇陣首尾呼應。當務之急,就是破掉它的蛇陣。”目光一轉,紫芝就在不遠,怪蟒和北落師門苦苦相持,不及奪回。他念頭一轉,舉目再看,遠處一株參天檜樹,三人合抱,高出林表。

穀縝使出“貓王步”,貼地抄起紫芝,直奔那棵檜樹。怪蟒大怒,隨後追趕,可是北落師門從旁襲擾,怪蟒且鬥且走,追到檜樹下方。穀縝早已爬到樹腰。怪蟒纏繞樹幹,急遊上樹。穀縝在前攀爬,耳聽“哧哧”蛇嘯越逼越近,不由得手足發軟,攀爬無力。忽聽一聲貓叫,北落師門跳上蛇頭,隻一爪,怪蛇的左眼流出血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