設男女之間存在某種感情,則常見答案如下:A、愛情,B、友情,C、既不是愛情也不是友情。那麼按照表麵現象,可把燕韜與小美歸為C類,淩帥和香林歸為B類。若設友情為絕對純情,雙方交往發乎投緣,立足互助,止於任何一種形式的亂性,哪怕隻是腦子裏幻想的,則常態下男女之間無友情可言。綜上所述,設男女之間存在某種感情,則大致可分為二類:專一之情和不專一之情。
那麼故事說到這裏就有必要來討論一下分辨這種感情的有效方法。自己問自己肯定是不行的,因為做人的都愛自己騙自己,好賴給那些不倫不類的念頭找個冠冕堂皇的理由,畢竟人生不是一行行黑紙白字,可以一股腦忘掉的抹掉的東西實在太多,自然可以寬恕的壞事兒也少不到哪去。又加上是人都怕孤立,一旦自己有過什麼不好的念想,總也巴不得別人跟他一樣,如此一來,大家半斤八兩,你可以諒解我,我亦可諒解你,你可以愛上我,我當然也能愛上你了。
可惜的是至今為止許香林和淩帥之間還沒見到一星半點的火花。似乎隻是倆痞子,互相看穿了對方,你陪我吐口唾沫,我陪你抽根煙,如此而已。且不說淩帥不敢做這種癡心妄想,光是香林自己和香林媽,甚至小美,那絕沒有一個人會看好他們倆達成恩愛關係。
於是設不恩愛的關係為不專一,則淩帥永遠不會追求香林。
話說香林最近真有些傾心於上次相親的那位眼鏡哥哥。雖然彼此的話題不在同一層次,可人家衣冠楚楚,內涵豐富,並且工作穩定,實在讓香林覺得自己撿到了大便宜。當對方正式來電約定再次見麵的時候,她頓覺自己前途一片幸福光明。盡管偶一想到他推薦的那些個苦大仇深、沒法看懂的電影,香林總得犯寒。
恰是在約好見麵的頭一天,香林出門買東西,半路看到淩帥在街邊的露天台球場跟人鬥球,二話不說就把他拖走當搬運。淩帥贏了錢,正愁沒借口開溜,被香林把耳朵一揪,立馬就裝作欲哭無淚的樣子跟人說:“老婆為大,下次再來,拜拜。”
香林揪他揪到轉角處,才沒好氣說:“鬼才是你老婆。”
淩帥嘿嘿笑,一邊數錢,一邊說:“你可真是我的福星,我今天運氣特別好,贏得他們都不讓走了,非得撈回去不可。要不是你這一揪,搞不好我今天又白忙活了。”
香林說:“那好,等會給我拿東西當作報答。”
淩帥說:“行行行,沒問題。”
於是兩個人一邊逛一邊聊,原來淩帥現在一有空就跟著師傅和師兄學組裝。香林倒也知道閔師傅那家店,主要經營的是汽配美容與維修,可暗地也會給圈子裏的人幹些組裝的活。詳細的事香林是不知道了,好像組裝這事可大可小,隻因著閔師傅的名氣大,經常有大單生意找上門來,他不但不接,還不準門下的徒弟接。過去就為了這事,閔師傅可趕走不少人。
香林便不忘提醒他:“你學歸學,千萬別亂找事做,被閔黑知道了,他不會原諒你的。”
淩帥忙點頭:“這我知道。”轉念,淩帥又問:“你最近穿衣服穿得漂亮多了,難不成真的遇到那個了?”
香林說:“哪個?”
淩帥就豎起兩個拇指碰了碰,香林一笑說:“關你啥事,八字還沒一撇呢,發什麼神經。昨天小美還跟我說,你這扣門的在酸辣米粉店裏見網友,如何,對上眼沒?”
淩帥猛點頭,“還不錯,正在發展勒。”
淩帥跟香林走路總是慢悠悠的,距離也不怎麼近,雖然喜歡打鬧,一般時候卻不會碰到對方,這自然是因為淩帥尊重香林。待香林走到一半突然刹住,淩帥不留神差點就撞上迎麵的路人。又瞧香林兩隻眼盯著前麵猛看,臉色顯然尷尬,淩帥才曉得——這回碰上捉奸了。
迎麵而來的兩人也站著不動,正是那粉麵瘦俊的眼鏡哥哥,身邊帶著一位半老徐娘。兩人行為親密,總歸不是尋常關係。香林氣得恨不能挖了自個的眼睛,既不說話,又不肯走。
眼鏡哥哥也很尷尬,半天才說一句你好。
香林就說:“好什麼好。”
眼鏡哥哥摸了摸腦袋,想著不如趁這機會把什麼都說清楚,便挽著身邊那位徐娘說:“小許,這是我的女朋友,因為她離過婚,年齡又比我大,我家死活不答應,為了應付他們我才會去相親的。我也不是想騙你,就是跟你見麵後覺得你挺沒心沒肺的,總不會為我傷心,我才說想約個時間跟你好好說一遍,沒想到今天就碰到了。”
香林本來想大罵一句你敢耍我,後來又覺得不妥,丟人的是自己。想想左右豁出去了,輸人不帶輸陣,便把淩帥狠命一抓,緊緊挽住他胳膊,怪笑著說:“其實咱們半斤八兩,你看,我媽也是死活不準我跟他,我才……”
眼鏡哥哥反應也是快,不等她說完便一拍手,“噢,我明白了,明白了。早說嘛,這樣就好了,誰也不虧誰。”
香林有點難過,不好再作聲,卻聽這人又極不識趣地說:“那明天……咱們還是見個麵吧……我還唬著我家人呢,都以為我要跟你……”
這下香林是給他氣得怒火中燒不得發作,隻賴淩帥實在看不過去,一把摟住香林肩膀,扯大嗓門就罵:“見?見你媽個叉,還把老子放在眼裏了麼,我告訴你,這輩子你就別想再來找她,不然揍死你這狗日的。看什麼看?有什麼好看?還不滾?滾滾滾。”
於是衣冠楚楚的眼鏡哥哥氣勢不敵淩帥這撒潑的行家,一陣傻懵之後,連忙摟著寶貝徐娘落跑。淩帥手緊緊樓著香林,朝著眼鏡哥哥的背影呸了一聲“孬種!”便帶著香林繼續往前走,可是香林心思亂,走不動,淩帥就強行推著她走,還說:“你這樣沒意思,香林,聰明的女人就不會為個傻叉難受。”香林不說話,淩帥又說:“其實要我看啊,那就是個太監嘛,你何必當真呢?太監都是沒下文的不是?”香林撲一聲笑,“大哥,我這難受是為我自己難受,你就別瞎掰了。”淩帥不解:“啥意思?為你自己?你自己怎麼了?失身了?”香林罵句放屁,之後長歎一口氣說:“虧我還夾著眼皮子看一整晚文藝片,都快得憂鬱症了。”淩帥說:“你全看完了?”香林:“還有一個片子沒看。”淩帥:“那行,回家把它吃了。”香林:“吃死了小心我變成鬼來找你。”淩帥:“還好,我怕人不怕鬼,尤其是你這號人。”香林:“我這號人咋了?”淩帥:“哼,你別說,那個戴眼鏡的說你沒心沒肺還不就這理?什麼事來得快去得快,不打心裏過你還能是好人?”香林:“神經病,我這是堅強你知道不知道,會寫不會寫?”淩帥嗬嗬笑,“你堅強啊?行,那你回家把沒看完的片繼續看完?”香林:“看就看,我還怕你?你也來給我一起看,這叫有罪同遭。”淩帥垂頭:“不,咱倆不同,你這叫摔死也要找個墊背的,我這叫禍從口出自掘墳墓。”
香林咯咯笑,笑完了又不說話。看樣子還是不太開心,其實傷自尊的事生活中比比皆是,不同的是有的人會記一輩子,有的人很快就能釋懷,有的人是無心傷人,有的人則是天生的社交智障,不懂得顧及他人感受,如同這位眼鏡哥哥。所以香林要傷心也不得為他傷心,淩帥說陪她去喝酒,於是香林樂意,要買醉也合該是為自尊幹一杯。
兩個人坐在酒廊裏喝到半夜,香林醉話連篇,話題包羅萬象,淩帥一個沒懂,心裏估摸著是不是文藝片看多了,把個潑辣的妹妹弄得喜歡討論宇宙大觀。香林往日醉總醉得還有防備,今天卻似放了韁繩的,偶爾被淩帥按住也不發瘋跳腳。老人家總說男女授受不親,以往淩帥還不覺得有啥的,總不是打情罵俏你情我願,好比男的不全是柳下惠,女的也犯不著當滅絕,如今再把這話說回來,一天之內抱過香林好幾次,他竟突然覺得燙手,老大不敢再親近她,也不是不願意,就是不敢而已。誠如他小時候聽他娘罵他爹的話,曉得什麼時候能碰不能碰的才是爺們兒。
正發愁著,不想他在網上新交的女朋友給居然他發短信,約他一起看電影,淩帥樂得慌,心說這是天意,便忙給小美和大西瓜打電話,叫他們來接香林。
小美一個人先來了,坐香林邊上陪她喝,淩帥瞅著大西瓜還沒來,更是不敢走,心說隻有這兩個女人在這兒太危險了,一個喝得爛醉如泥,一個長得招蜂引蝶,他哪能走啊。後來又耽擱十來分鍾,大西瓜來了,居然穿著一身西裝,嚇小美一跳,小美撩著酒杯調侃道:“哎喲,來相親呢?穿成這樣。”大西瓜一臉晦氣,狠瞪著淩帥,淩帥便知他肯定是晚上有活了。淩帥軟聲說:“哥,你就幫幫忙,我得走,光這兩女的在這兒我不放心。”
大西瓜恨不得一掌摑死他,粗聲說:“滾吧你,今晚我要是賺不到錢,回頭你他媽賠給我。”淩帥於是一邊往外跑一邊嘿嘿笑:“賠,賠,我賠。”
待淩帥跑走了,小美冷聲問:“你晚上還有什麼活?能賺多少啊,就這麼狂!”
大西瓜看著小美,這酒廊的燈光時紅時綠,小美的臉仿佛陰晴轉換,唯獨那張嘴是怎麼看怎麼讓人癡迷,也許氣氛使然,大西瓜居然就近坐到小美身邊,一條胳膊搭在小美位置的靠背上,姿勢有點像環抱。小美倒不羞,丟兩個冰塊到酒杯裏,喝上兩口,繼道:“說啊?晚上什麼活?”
大西瓜說:“怎麼?你終於對我感興趣了?問東問西的。”
小美轉頭,“沒興趣,不說拉倒。”
大西瓜不接話,坐了半晌,又一隻手輕悄地碰觸她的肩,起初小美裝作不知道,後來他一直這麼碰,小美便不耐煩了,“不說就不說,你幹什麼毛手毛腳的。”
大西瓜一笑:“還是走吧,我晚上真有事,得先把你跟香煙送回去。”
小美極不高興,幹脆當沒聽到的,跟香林一起仰頭大喝。喝了一會兒,大西瓜也沒管她,隻坐在一邊頻頻看手機。正是尷尬的時候,小美的手機卻響起來,小美一接,那頭是淩帥,“小美,她怎麼樣了?你們還沒回去?”小美敷衍似的說:“沒事,沒事,我們馬上就走了。”然後掛了電話,繼續喝。
大西瓜還是沒管她,仿佛是真有急事的,一直在發短信。小美無油鹽地就想罵人,哪知淩帥這衰人又打來電話,口氣很有幾分焦慮,“小美?你們怎麼還沒回家啊,這都幾點了,別讓她喝太多,回去她媽肯定罵通宵。”小美一下怒了,衝著手機喊:“你約會就約會去,瞎操什麼破心,香林這兒不有我呢?你羅嗦個屁,她是你媽還是你老婆?要你管得寬。”話畢咖地掛斷,轉頭一杯倒底,拽起香林,“咱們回去。”走出兩步,沒想到香林還挺重的,整個人醉熏熏地壓過來,兩個人差點都摔地上,還好大西瓜手快,拽住香林和小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