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血嫁衣(1 / 3)

1.尋人啟事

眼看已近入冬,空氣裏已經有些冷冽的味道,清晨的校園顯得更是空落無比,白茫茫的霧氣中仿佛散著無數微小的刀片,一呼吸就沿著喉嚨直紮進肺裏。

早晨六點,絕大多數學生還沉浸在夢中,一個挺拔的身影卻悄無聲息地穿過宿舍樓邊的小樹林,在一棟大門緊閉的教學樓前停了下來。

破舊的灰牆上貼著一張小小的尋人啟事:“本人女,一周前於13號教學樓無辜橫死,因事出緊急,手足無措,匆忙中未能看清凶手相貌,且身處陰間行動不便,茲尋找一名有頭腦、有膽識、有身手的同學代為完成伸冤複仇的重任,有意者請盡快與本人聯係,事成之後必有重謝。聯係人:廖同學,電話:×××××××。”

看上去像是一個荒誕不經的惡作劇,啟事夾雜在一堆考證報班的廣告中間,用不了多久就會被新的海報淹沒。男生輕輕牽動嘴角笑了一下,掏出手機撥了上麵的號碼,話筒裏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對不起,您所撥打的電話是空號,請查證後再撥。”

男生愣了一下,掛掉電話,伸手把尋人啟事揭了下來。

2.樓頂驚魂

媽媽看好我的我的紅嫁衣

不要讓我太早太早死去

夜深你飄落的發

夜深你閉上了眼

這是一個秘密的約定

屬於我屬於你

……

——《嫁衣》

許星語在單調壓抑的歌聲中仿佛看到了一個銀裝素裹的白雪世界,她穿著火紅的嫁衣,赤腳走在雪地上,踩著凜冽的寒風翩翩起舞,歌聲顫抖,她在旋轉,歌聲尖利拔高,她越轉越快,音調達到高潮的時候,她像一隻染血的雨燕一般騰空而起,嫁衣獵獵隨風,仿佛一朵怒放的玫瑰。

左手忽然被人抓住,下降的趨勢立刻止住,剛剛唱到高潮的音樂聲也戛然而止。許星語睜開眼,發現自己正懸在十九樓天台的外麵,一個陌生的男生此刻正緊緊抓著她的手腕,俊逸的臉因為用力漲得通紅。

“別亂動。”男生輕聲命令道,隨後拚力用另一隻手扔下一根繩子,讓她在自己的手腕上纏緊,終於手腳並用地將她拉了上來。

樓頂的風很大,兩個人在大風中氣喘籲籲。

許星語驚魂甫定,顫抖著問道:“你是誰?我為什麼會在這裏?”

“我叫周奕辰,自動化專業大二。”男生很禮貌的伸手把她從地上拉起來,“至於第二個問題嘛,恐怕要問你自己才對。”

“我?沒什麼印象了。”許星語搖搖頭,“我好像聽見有人在唱歌,一首很淒婉的歌,然後我看見一個穿著紅嫁衣的人在門口向我招手,我就不知不覺地跟著她走了,後來好像走在一片雪地裏,然後歌聲停了,我就看見你了。”

“你有夢遊症嗎?”周奕辰問道。

“沒有。”許星語還是搖頭,“你是碰巧經過這裏嗎?”

“當然不是。”周奕辰掏出手機,“剛本來打算送女朋友回寢室的,結果收到一條陌生短信,說如果我不能及時趕到這裏,一個女生就會從十九樓天台跳下去。”

許星語難得地笑了:“你不覺得這更像是一個玩笑嗎?”

“通常來說是這樣的。”周奕辰把早上揭下的尋人啟事從兜裏掏出來,“隻是湊巧的是,這個號碼我早上撥打的時候還是空號。”

許星語的臉色“唰”的一下白了,一時間兩個人誰也沒有說話,手中的尋人啟事在狂風中嘩啦嘩啦作響。

周奕辰回過神來:“時候不早了,我送你回寢室吧。”

許星語點點頭,跟著他一步步地走下樓梯,一路上兩人都沒怎麼說話。到了女生宿舍門口的時候,周奕辰很紳士地朝她揮手:“再見。”

“謝謝你救了我。”許星語走了幾步又轉過身來,“我叫許星語,中文係大一。”

周奕辰張嘴笑了笑:“我知道。”

3.失蹤的屍體

走過學校裏高高低低的小樹林,周奕辰還隱隱可以聽見情侶們的細語呢喃難分難舍。無論從哪方麵看,B大都是一所十分開放和自由的學校,夜間隨處可見擁吻的戀人,學風也比較散漫。

但是今晚校史課上那個特立獨行的老教授卻慷慨激昂的控訴,在那個狂熱躁動的六七十年代,B大可不是現在這個樣子的。那時候戀愛觀比較保守,學生和老師的關係也空前緊張,稍有不慎不但會惹來批鬥,更會引起殺身之禍。

老教授隻是泛泛而談,但周奕辰卻覺得他似乎憶起了什麼往事,有些激動得過了頭。或許是好奇心作祟,下課後他還特地在課表上查到了那個老教授的名字——吳省身。

周奕辰捏了捏懷裏那張尋人啟事,感覺到一股莫名的不安。

他怏怏地走回宿舍。走廊裏空無一人,寢室也漆黑一片,他忽然想起今天似乎是周末,寢室的同學或者回家或者出去玩了,他想是不是也帶女朋友安寧找個地方散散心。

周奕辰一邊撥著電話一邊掏出鑰匙打開寢室的門,順手就去摸牆上的開關,一陣淒婉尖銳的歌聲卻猛然嚇了他一跳,播的正是許星語在19樓聽到的《嫁衣》,與此同時,借著頭頂還在忽閃的日光燈,他發現燈管上竟然吊著一個人,歌聲就是從她身上發出來的!

日光燈忽閃了幾下之後,猛然乍亮,盡管這個女生頭發淩亂,額角還淌著道道血跡,周奕辰還是一眼認出來,這個人正是他的女朋友安寧!他驚呼一聲,慌忙搬來椅子把安寧抱下來放平,一摸額頭還有餘溫,口鼻卻已經沒了氣息,手中還死死攥著那部不知何時把來電鈴聲設置成這首勾魂歌曲的的手機。

周奕辰拚命讓自己冷靜下來,顫抖著撥打了110,然後鎖上門保護現場,跑到走廊裏喊人。

約摸過了十五分鍾,派出所的民警和學校的保安都迅速趕來,周奕辰邊開門邊強忍著心中的悲痛簡單介紹了一下經過,沒想到寢室門一打開,房間裏卻空無一人。

負責辦案的張警官皺了皺眉頭:“麻煩你跟我走一趟吧。”

4.鬼火

從公安局回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清晨了。周奕辰拖著疲憊的腳步和沮喪的心,曾經那些睥睨萬物以為世界一切盡在掌控的驕傲蕩然無存。

可是,一個人怎麼可能就這樣憑空消失?她是融化了?穿越了?還是化成小鳥飛出了防盜窗?

寢室門一打開,他忽然愣住了。在他的床頭,一根白色的毛線吊著一個紅色的小布娃娃,清晨的風輕輕吹過,那個布娃娃就耷拉著腦袋搖搖晃晃,一如昨晚的微縮景象。

他顫抖著雙手把布娃娃解下來,發現在娃娃的背後有人用紅墨水寫了一封信:“很抱歉把你女朋友帶走,但我想如果不這麼做你很難相信這聳人聽聞的一切,我在望鄉台上待得太久了,牛頭馬麵不停地驅趕我去奈何橋,可我不想就此遺忘!我沒有太多的時間給你了,所以我決定,每天晚上,殺死一個你在乎的人,直到破案為止,另外我必須提醒你一句,我不想再看見有警察插手,如果警察有用,我也不會含冤而死,更不會找到你了。我會在地下看著你,祝你好運!”

“該死!”周奕辰把尋人啟事拿出來,剛要對比筆跡,手指卻忽然傳來一陣灼痛,一股青煙嫋嫋升起,那封信竟然自己燃燒起來!他慌忙用手去拍打,卻也隻留住了焦黃的一小片,字跡已經看不清楚了。

他放棄了追查筆跡的念頭,思忖片刻,打開了電腦,開始在論壇的BBS上搜尋最近一個月有關學生離奇死亡的帖子。

啟事中說是一周前,那麼昨晚應該就是她的頭七,現在的大學生死亡事件盡管很多,但是同一天死去的應該屈指可數,隻不過大多數時候發這種消息的帖子都很快被版主刪掉了,很難找到。

整整找了一上午,連百度快照都用上了,皇天不負苦心人,周奕辰終於在海量的灌水帖中搜尋到一條有用的回複:“LZSB,廖雨晴是我們外院的我還不知道嗎,再說也不是跳樓,是被人勒死的,活活勒死的……”

廖雨晴。外院。勒死。周奕辰注意到了這幾個關鍵詞,他迅速抄在本子上,剛要出門,卻感覺手心仍在隱隱作痛。

難道剛剛那張紙片上真的附有“鬼火”?可笑,誰都知道現實中墳塋中的鬼火是怎麼一回事。等等,鬼火?周奕辰腦海裏忽然靈光一閃,立刻掏出手機撥通了好友秦凱的號碼。

5.文革舊事

“沒錯,是五氧化二磷。”秦凱從一堆化學藥品中站直了身子,“白磷燃燒後的產物。”

“這麼說是有人在那張紙上塗抹了白磷,白磷本來很容易在空氣中自燃,但是早晨氣溫較低,因而可以保持穩定,等到我看信的時候,由於和手指接觸摩擦的緣故,白磷很快就燃燒起來,造成了‘鬼火’的假象。”周奕辰分析道。

“差不多是這樣的。”秦凱攤攤手,“不過就算你知道這些又能怎樣?還是沒有頭緒。”

“那倒未必。”周奕辰高深莫測地笑了笑,“至少,我知道在和我打交道的是一個人,而並非一個死了七八天的女鬼。”

“是人是鬼並不重要。”秦凱漫不經心地說道,“關鍵是,她想要什麼。”

“我想也不僅僅是想找個殺人凶手這麼簡單。”周奕辰思忖片刻,“不過我們學校這麼大,總會留下一點消息的。”

“那也不一定。”秦凱故作神秘地壓低了聲音,“文革時的吳省身教授你知道吧,他的案子不是到現在也還沒有偵破嗎?”

“吳省身?教校史的那個?他有什麼案子?”周奕辰好奇地問道。

“我告訴你你可不許跟外人講啊,這可是我們學校的一個大秘密。”秦凱故意吊他的胃口。

“別廢話!”周奕辰不耐煩地打斷他,“我也早覺得這個吳教授有些古怪,到底是怎麼回事?”

“還不是文革時候,這個姓吳的剛剛聘來我們學校當講師,就愛上了一個叫廖初雪的女生。”秦凱不緊不慢地點上一根煙,“要說擱在現在,導師愛上自己的學生也不是什麼新鮮事兒,工程管理係何永坡那個老家夥的老婆不就是自己的女博士生嗎?可當時鬧文革呢,老師和學生的關係那可不是一般的緊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