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身契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黃觀主又驚又喜。
他早收了張大官人的定金,為這差事,腿都快跑斷了,小公子就是不鬆口。
今天這太陽是打西邊出來了,這麼爽快地應下了。
“但我有個條件。”謝凝說道:“我要五百兩,並一些冬日衣物。”
五百兩?
胃口這樣大!
看來,平日裏清雅絕塵的樣子不過是裝給俗人看的。
沽名釣譽,原是為了待價而沽。
“五百兩白銀可不是小數目,我且得和張大官人好好商量。”他瞄了謝凝一眼,不過是仗著自己有副好皮囊,就敢獅子大開口。
謝凝搖頭,“不是五百兩白銀,我要五百兩金。”
五百兩金?
黃觀主差點沒被口水嗆死:道爺我活了大半輩子,也沒賺夠五百兩金,你一個毛都沒長齊的半大小子,開口就是五百兩金!
黃觀主冷笑一聲,“我瞧公子也是血肉之軀,不是金子做的,也不是白玉鑲的,怎的就值五百兩金?”
“我值多少錢,你說了不算。你自去問張茂要,他一定會給。”謝凝走到窗前,拾筆在紙上寫了個藥方,“按這個藥方抓藥,鬆蘿著了風寒。”
真是好大的口氣,不怕風大閃了舌頭。
但差事還是要辦,誰讓他收了人家的定金呢!
黃觀主揣起藥方,顧不得雪路難行,忙著下山辦事。
鬆蘿看他走遠,關好柴門,長舒了一口氣。
回到房內,趕緊去煮水燒飯,看到謝凝端坐在房內,猶豫了半晌,還是問道:“公子……為何會答應?”
她記得,公子昨日還說過,就算是死,也不會答應張茂。
她不明白,僅僅過了一個晚上,就變了。
謝凝接過她手中的茶爐,“我來,你去休息!”
鬆蘿急了,“這怎好麻煩公子?”
“你病了,需要休息。”謝凝說道。
“我病了?”鬆蘿看看自己,渾身上下好好的,問道:“我哪裏有病?婢子皮糙肉厚,不會生病。公子不用……”
話還未說完,幾個響亮的噴嚏接連襲來,伴隨著一陣頭暈,鬆蘿身子一軟,趕緊扶著桌腳。
昨夜的勞累、焦慮,今日的驚懼、不安,她不過是強吊著一口氣撐著,現在看到公子無恙,心氣兒一鬆,身子便倒下了。
傍晚時分,黃觀主坐著馬車上山,車夫一記響亮的馬鞭響徹山間。
“小公子有喜。”黃觀主跳下車,“鬆蘿呢?怎麼讓公子做這些?”
“她病了。”謝凝答道,“藥買了嗎?”
“公子交代的事,貧道自然要辦妥帖。”
說著,命小廝將藥拿過來,謝凝接過,便要去煎藥。
黃觀主朝身後小廝使個眼色,小廝機靈,趕緊接過謝凝手中的活計。
“還真如公子所料,大官人應下了。”黃觀主指著馬車說,“裏麵俱是過冬的物品,衣食用度,大官人都備齊了。這屋子年久失修,這兩日我就請人修葺,保證公子過個舒心年。”
他湊近,附耳道:“大官人答應五百兩,此次先付三百兩,事成之後,再付二百兩。”
看著院中人來人往,他低聲道:“咱們借一步說話。”
謝凝將他領到灶房,說是灶房,不過是用茅草搭建的屋棚,既不防雨,也不防風。
棚外的積雪化了,棚內不時滴水。
黃觀主自懷中拿出文書,“大官人說了,須得簽了這身契,才能把金子給你。”
謝凝接過,並未細看,粗掃了一眼,“可以。”
“小公子爽快。”黃觀主拿出幹了的兔毫筆,蘸了積水,遞過去。
看著謝凝利落地署名,黃觀主心中冷笑:看著聰明機敏,不過是個草包。
這份身契簽了,包管你這輩子插翅難飛,生是張茂的人,死是張茂的鬼。
依張茂那豆渣腦筋,如何想得出這個主意,若不是自己提點,哪能得如此周全。
所以,那兩百兩金張茂出的不冤。
謝凝要五百兩,經他轉述,就成了七百兩,多出的兩百兩,自然落入自己口袋。加上之前說好的五十兩定金,這一趟差事,兩百五十兩妥妥入了腰包。
“這是三百兩,小公子收好。”黃觀主將背上包袱交給謝凝,“小公子這幾日好好休養,三日後酉時,大官人來看望公子。”
他重重地說出‘看望’兩字,唯恐謝凝不能領會他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