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沒有想到我會是飄零在浮塵中的人
像是人世與地獄之間的幽魂
我向往記憶中的天堂
卻一次又一次的噬血悲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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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這地方比得上希臘神話裏的魔女島,好好一個人來了就會變成畜生。
這是我站在雪中第三個鍾頭後腦子裏冒出來的一句話,我一邊把手放在嘴邊哈著氣一邊思忖著錢鍾書先生在這所城市到底暴露出了多少火樹銀花。
從地鐵站出來後,我一丁點東西也沒吃,看著手中的那盒未開封的牛奶,忍不住喟歎,這個世界上好人還是存在的。當我在地鐵裏暈到嘔吐時,所有人都唯恐而避不及,他們厭惡的神情讓我想把五髒六腑都吐出來。
一個耋耄的老奶奶走到我身邊,輕輕地拍著我的背,嘴裏說著地道的上海話,替我擦擦嘴巴,從口袋裏拿出一盒牛奶遞給我。
我虛弱的對她微笑,伸出手擺了擺,誰知她硬是把牛奶塞到我手中。她說著一口淳樸的鄉音,直到下站,她終於說了一句我聽得懂的話,“妹妹呀,少喝點酒。”
愣了有三秒鍾,我忍住想笑的衝動,最終點了點頭。這是我見過最可愛的上海人。
我晃了晃手中的牛奶,聽見裏麵嘩啦啦的聲音,然後把它塞進了背包裏去。暈車過後,短期時間之內我吃不下任何東西。
就是在這時,那輛熟悉的蘭博基尼急速的從我麵前奔馳而過,速度快的我沒有看清裏麵坐著的人。我看著那輛車漸漸往前駛去,在前麵的路口突然打了個彎,三百六十度的旋轉,最終已一個完美的弧度重新停在我麵前。
我真後悔前一秒我的神經沒有急速運轉,我慌張的握緊行李箱,準備逃離站台。
“流蘇。”這個讓我欲罷不能的聲音在身後響起。不用回頭我也知道是誰,因為這個世界,隻有他叫我流蘇,而不是蘇琉璃。
我並沒有轉身,因為我怕一麵對他,就再也沒有勇氣離開。
“再給你一次機會。”他已經站到了我的身後,隨著空氣帶過來一片雪花落到了我的臉上,臉頰感覺到一陣陣的冰涼。我可以清晰地感覺到他呼吸的聲音,呼出的熱氣融化了我臉頰上的雪花。
“別挑戰我的極限。”他輕聲的在我耳邊說。
我感覺到周圍投過來的異樣目光,往前挪了一步,咬咬牙轉過身去。他那張剛毅帥氣卻異常憔悴的臉龐呈現在我眼前。
“對不起。”我低著頭。
他冷冷看著我笑,上前一步就抓住我的手腕,“跟我回去。”
我沒有動彈,他用力地扯了一下我的手臂,“蘇琉璃,你今天必須跟我回去。”“我不會再回去了!博易,你放手!”我幾乎要使出我全身的力氣才讓自己顯得不那麼怯弱。
他變得有些僵硬,可最終放開了手。
“是不是真的要走。”他在我身後輕聲呢喃,聲音裏似乎有點難過的痕跡。我突然很想轉身緊緊地抱住他,告訴他我不想離開,那些快要衝出口的話語瞬間變得苦澀,如鯁在喉。
我克製住強烈的欲望,衝他淡淡一笑,“謝謝你這麼多年對我的照顧。”那一刻,我還是忍不住淚水噴薄,我側過身去不想讓他看見我通紅的眼眶。
“該死的!”他突然狠狠地踢了下旁邊的站牌,我幾乎可以聽見站牌上積雪落下的聲音。
“我要去找我爸媽,我不要待在這裏。”我艱難的說出這這句話,胸口像是被鈍器狠狠敲打了一下,疼得叫人再也開不了口。
“你要我說多少遍!他們死了!十七年前就死了!現在站在你麵前的就隻有我,你到底有沒有聽明白?”他發瘋似的在我身後喊叫。
沉默已久。
他靠近我,手搭在我的肩上,“流蘇,你究竟在想什麼?你為什麼要走?”
“博易,請你保重。”我狠下心握緊手提箱頭也不回得離去。
時光像是帶著雪花在穿梭,我沒有回頭,模糊地雙眼卻漸漸浮現博易悲傷地臉龐,這是我唯一留下的東西,決絕,殘忍。
“你最好不要回來!以後也不要讓我看見你!蘇琉璃,你這個混蛋!”
我承認,我是個混蛋。在我決定離開你的時候,我就變成了混蛋。
終於鼓足勇氣坐上回往南京的火車,隔著玻璃我觸摸著窗外的雪花,我腦袋裏呈現的不是博易的臉,而是回想著我在這個城市生活的一切。原以為我可以走的無比瀟灑,卻還是輸給了心底那份落寂。
我想,唯一的不舍,也隻有他吧。
我是個沒有過去的女孩,至今我還是這樣認為。即使我有這個地方十年的記憶,對於我來說這裏還是一座空城,什麼也沒有。
時光留給我最深刻的記憶就是遇見他的那年,我隻有七歲,聽孤兒院的修女說,我是被人遺棄在孤兒院的門口,直到有一天博易說要領養我,辦理好一切手續之後,我就跟著他來到了這所城市。
他跟我說第一句話的時候就板著個臉,“不許叫我哥哥,叫我博易。”他的眼睛好像能發光,我並沒有感到害怕,回應他一個燦爛的微笑,“你要做我的朋友嗎?我們是好朋友吧。”
他愣了愣,捏了捏我的臉頰,“流蘇真可愛。
我嘟著嘴不滿的反駁他,“我叫琉璃,蘇琉璃。”
博易看著我認真的說,“流蘇,這個是我給你名字。”
從那以後,我住到了博易的家裏,他給我上最好的學校,給我最好的生活,幾乎把全世界最美好的東西都給了我。我曾詢問過博易的家人,他一臉的莫諱如深讓我感到難言的憂傷,我便再也沒有問過。
在我十五歲的時候,同桌的那個女孩問我,“每天來接你放學的那個男的是你什麼人?”
我歪頭思考了一下,“我也不知道。”
她疑惑地看著我,我點點頭,“我是說真的。”
我也不知道他是我什麼人,是親人?朋友?亦或是喜歡的人?
每當看著博易輕輕上揚的嘴角,那種叫幸福的弧度讓我覺得一切都不需要了解,因為我們會永遠在一起,我終究會明白那些言笑晏晏的時光中他在扮演一個什麼樣的角色。即使他比我大十二歲。
直到有一天,我遇見了她。
她就站在學校門口等著我,我走過去的時候,她喊住了我,“蘇琉璃。”
“你是蘇琉璃吧?”她言簡意賅,“我是博易的妻子。”
那一瞬間雷霆萬鈞都不足以表示我的震驚,“妻子?”心中頓時湧起酸酸的苦水,一種叫嫉妒的因子在體內翻雲覆雨,我抬起下巴不屑的看著她,“博易有錢有房有車,隻要是女人都想做他的妻子。”
她冷冷的笑了,“你快滿十八了吧,難道你的思維就這麼幼稚嗎?蘇琉璃,你看不清自己隻是他的一個過路人嗎?”
“你。”我氣憤的看著她,忍不住想罵人,“關你屁事!”
她二話不說伸手就給我一巴掌,“看看博易教出個什麼樣的人,這樣的你還有資格留下來嗎?”我捂住發燙的臉頰,什麼話也沒說。我足可以回她一巴掌,但是想到了博易雙手硬生生的垂落下來。
然後我就開始把怨恨撒在博易身上,不吃飯不上學,我也沒有對博易透露出他妻子來找我的訊息,還給了我一個屈辱的巴掌。我一直在思忖著,十年來,他是怎麼做到瞞住她的老婆的?
博易沒有問我原因,端著米粥坐在我旁邊,“不上學可以,你必須吃飯。”
我壓在心底的怒火頓時爆發,像個瘋婆子一樣從床上跳了起來,“騙子!我討厭你!你走開!”
他把碗放在旁邊的桌子上,用一種陌生冰冷地神情對著我笑,“你在做什麼?流蘇,你對我發脾氣?”我倔強地把頭一昂,卻不知紅了眼眶,“就是你,請你馬上從我房間離開,不然我放狗咬你。”
我還沒說完,他突然伸手把我從床上扯了下來,由於慣性他被我壓到在地,當我想爬起來的時候,他又迅速翻身將我壓在了身下。
“你膽子不小,信不信我揍你?”他緊緊扼製住我的雙手,還抵住我的腿,讓我一點也不能動彈。我真的來火了,流著眼淚凶巴巴的衝著他喊,“你打啊!我告你虐待收養兒童!”
我真的以為博易會打我,可是下一秒他卻就做了一件我想和他同歸於盡的事情,他、吻、了、我!
突如其來的吻讓我的怒火一下子滅了下來,他的手漸漸浮到我的腰際,我開始莫名的緊張起來。可就在等他下一步動作的時候,他的嘴角輕輕上揚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