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夏揚當上旅長啦?快給我說說怎麼回事!”苦爺一臉開心,不禁有些急切地問他。
丁峻章簡單地介紹了下,無非是征討軍作戰勇猛,此番入湘作戰夏揚更是被張督軍臨陣提拔雲雲。說完他朝車夫招招手,接過遞來的一個包袱,解開後從裏麵掏出一鼓鼓的錦袋,剛一提起,嘩啦啦清脆之聲可聞。他將錦袋恭恭敬敬地放在桌上,說:“夏旅長一向清苦,且軍中現受戰事連累,銀餉不繼,夏旅長令下官此番前來,也隻帶著二百銀元孝敬老爺,還乞見諒。”
“哪裏哪裏,你們夏旅長是我看著長大的,隻要有這份心我就歡喜不盡。此等之物,有也罷,無亦可,又有什麼見諒不見諒的呢!”
看來這苦爺果真對夏揚疼愛有加,那也就用不著他拐彎抹角了,於是他說:“崔老爺,可有下房供我這軍中兄弟歇息?”
苦爺點點頭,朝一邊侍立的人望了一眼,那人心領神會,忙領著車夫下去了。
“這是犬子定洲。”他指著離去那人的身影對丁峻章說,又朝一方陪坐的小舅公說,“誠武,你也回去吧。”
那小舅公想來是個好熱鬧的,正在一旁看得正起勁,聽姐夫趕他走著實有點不情願,但也不敢逆著他,隻得跟兩人分別打了個招呼也去了。
此時堂中就隻剩下了崔老爺和丁峻章他倆。趁著四周清淨無人,丁峻章趕忙將來意說了個大概。隻見崔老爺聽著聽著眉頭頻蹙,臉上也換了一副表情,顯然在凝神沉思。見他這般模樣,丁峻章也不敢打擾,默坐相陪便是。
此時庭院外傳來輕微的腳步聲,無聊的他循聲望去,馬上就從院門邊折身進來一年輕人,身材略高瘦,麵潤春風,步履輕快,一見堂間有客人在,忙穩下腳步,走入堂中後,先朝丁峻章行了個禮。丁峻章趕忙起身回禮稱謝。
“臨風,快坐下,這位是丁長官,剛從芷沅道的乾義縣趕來。我有一義子多年前投身行伍,這位便是他的軍中倚重。你們來認識一下!”
“丁長官辛苦了!”年輕人點頭笑了笑,算是又打了個招呼。
崔老爺隨後又向丁峻章說:“丁長官,這位姓安名臨風,永興人氏。他們安家與我崔家是世交,再加上他們一脈精於土木,所以這次我們清柳莊加固莊園,就特意相邀一行家裏手以助一臂之力。沒想到安老爺派了他來,哈哈哈……”
安臨風不好意思地笑了,丁峻章不明其意,隻得陪著笑笑。
“想當年我還在永興抱過他呢!不過,丁長官,你可別小瞧了他,一番工程下來,令我刮目相看,倒是羨慕得很——你說我清柳莊的子侄後輩中怎沒有這樣的出類拔萃者呢?”
“苦爺再這樣說,我可真要找地縫鑽了。”還是年輕,安臨風頓時羞紅了臉。
“你鑽啊,反正你也指使匠工們挖了那麼多地道,選一條鑽進去就是了!”崔老爺越說越興奮,顯得對他欣賞至極。
“為什麼要挖那麼多地道啊?”丁峻章好奇地問。
他拍了拍膝蓋說:“還不是這天下大亂鬧的,哪兒都開始不太平。官府管不住刁民,一些亡命之徒就開始抱聚成團,鄉野間的自不必說,那湖中的更是防不勝防。他們來無影去無蹤,一旦不慎著了他們的道,到哪找他們去?就算能找到他們,除了泄泄憤,我崔家幾代的心血還能完整地找還回來嗎?”
安臨風聽著徐徐點頭,沉穩中透著與他年齡不太相符的老成。丁峻章看在眼裏,想著這苦爺一瞧便知可不是吃素的,能得到他如此讚賞的也絕不是一般人。
“就拿你剛才見到的那人來說,他是我內弟,叫萬誠武,原先在嶽陽操漁市營生,日子倒也過得去,沒想到去年漁市被一夥湖匪所霸占,包括他在內的一眾人等均被驅趕,還好他跑得快,據說有些不服氣的還吃了大虧……其實他也不服氣,還想叫我幫他討個公道。我隻勸他,這世道,公道哪裏說討便能討到,隻要人沒吃虧那就罷了。這不我就把湘陰城中的一處湖魚買賣交給他,他安心了,也省得生出事端來……”
兩人並不恥笑苦爺言語中的所謂怯懦,都說強龍壓不過地頭蛇,縱然討回了一次理,自己也絕對要脫上幾層皮,何苦來哉!……三人正閑說著,崔定洲回來了,向苦爺稟告說接風酒席已備好,於是三人移步至另一進院落。不過苦爺並沒有讓兒子作陪,落坐這席間的還是這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