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光,紅光,稀糊糊,黃光,醒雪。扮貓和工人們就在這周而複始的循環裏耗盡體力,在窩裏充滿能量,再耗盡體力。不斷循環了幾天。這幾天裏,尖角再沒有扔給扮貓葡萄,她也不敢自己動手摘。一切都淡而無味。
直到,敦佐被高個兒螻蟻人帶來的這天!
“天哪!這是魔鬼嗎!真可怕!”從不交流議論的工人們看見那可怕的臉終於忍不住摘下口罩驚叫起來。
“你可是我花八千通用幣高價買來的!要厲害點!”高個兒螻蟻人卸下敦佐手上哐啷作響的鐵鏈。敦佐轉動著可怕的頭顱四處看,眼光所到之處沒人敢抬頭。有個膽小的工人居然嚇得流下幾滴尿,弄濕了褲子。
扮貓本來盡力向前湊,希望以前的煎蛋能看見自己。但當她與他四目相對時,扮貓愣住了。那眼神再不是以前的煎蛋或敦佐。他對身為別人口中的魔鬼很滿意。人們控製不住而表現出的恐懼,讓他覺得無比快樂,並深深沉醉其中!
兩天前,命馬鎮
微聲並沒立刻殺掉鐵酋長。在洋槐樹葉沙沙的聲響裏天色變得越來越暗。鐵酋長知道太陽落山前狙擊手微聲一定會開槍。他弄整齊衣服在一棵大洋槐隆起的樹根上坐下。
“微聲,謝謝你給我最後的說話機會。不管你信不信,寡婦不是第一個讓我破例的女人,曼波才是!被你的槍子殺死以前,我居然滿腦子都是第一次遇到她的情景。”
鐵酋長鬼麵人特有的堅毅而冷漠的菱形眼睛裏露出些許光芒。這光芒並不少見,每個人談到曼波時,眼睛裏都閃著這樣的光芒。這種光芒裏的含義無法用語言表達清楚。它既不完全是愛情,也不完全是崇拜,更不完全是其他感情;但同時它飽含著愛意,飽含著憧憬,甚至有幾分佩服。幾乎囊括了人類可以對另外一個人所具有的全部情感!
鐵酋長垂下眼瞼繼續說起來:“她是我這輩子見過的最奇怪,而最美麗的女人。一個高傲到出現在萬花叢中也毫不遜色的女孩兒。我們相遇的明媚清晨,她就站在輕鬆池酒吧後巷的汙水裏!
九年前我還隻是輕鬆池的酒保,還不是老板。我跟一般鬼麵人一樣極度熱愛酒精,但卻不喜歡到處遊走的生活方式。能以調製各種酒精飲料為生才是我此生的目標。
禁酒令頒布前,輕鬆池的生意雖艱難,但還撐得下去。那一年禁酒令即將頒布的消息在行業內部傳得沸沸揚揚。所有酒吧的業主都忙著囤積最後的酒精。我開始覺得未來一片渺茫,如果不能賣酒了,誰還需要調酒師?賣光輕鬆池倉庫裏最後那點酒我就該滾蛋了,當時的我這麼想。怎麼能有人靠著一條叫禁酒令的法律,就斷了我的職業和生路?不隻是白紙上的一行字嗎?調酒師生涯就因為這行字結束?人生真是沒希望的路。從來滴酒不沾的調酒師也開始嚐到了酒精醉生夢死的混沌感,給客人們調酒時我會偷偷喝上一口。
那個清涼的早晨我再次帶著宿醉的頭痛醒來。我住的地方是輕鬆池院子裏緊鄰倉庫的屋子,清晨對我來說並不比晚上安靜多少,鳥叫聲和人們走路的聲音全部令人討厭!隻有一種生意在我的耳朵裏清靈而悅耳,還帶著一絲斷斷續續的悲傷感。跟酒精倒在玻璃杯裏的聲音類似,那是水流的聲音。一定又是哪個流浪漢擰開了後院裏的水龍頭。我揉著脹痛的太陽穴走到後院。水龍頭果然嘩嘩地留著水柱。當時還不是螻蟻的她,一手扶著水龍頭,一手抓著脖子後麵的頭發,彎下腰努力讓嘴唇接觸到小腿高度的水。
‘豎在地上的水龍頭是衝酒桶用的。’我說。
‘怎麼了?’她抬起頭,咽下一口水。
‘很髒。喝這水,會生病。’
‘我不會!’她笑了笑就低下頭繼續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