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的空氣裏仍然帶著涼意,泰卡看著一遍遍數那幾張通用幣的丹提三世。直到現在她都難以想象切這樣的人會有錢的煩惱。
“我要去把這些錢交給祖母。”
“我跟你一起去!反正現在還早,我未來的東家們還沒上班呢。”
“隨你。不過,你不會喜歡的。”切站起來,重新把髒兮兮的大風衣披在身上。多細胞換得的一卷鈔票則被他塞進最裏麵的衣兜。
“上城的所有地方我都喜歡!”說著這話的泰卡完全預料不到後麵的事情。
丹提家住在新城裏最靠近高速路的破舊住宅區。一長排灰黑色的高樓阻擋著上城和高速路,隻要有大型車輛經過高速路,這裏就激起一片揚塵。外麵環境雖然喧鬧異常,而這幾棟高樓卻像被拋棄了的水泥蟻穴,荒涼而破舊,很多窗戶都沒有玻璃,到處彌漫著灰塵和垃圾的腐敗氣息。最糟糕的是,泰卡剛剛換上的高跟鞋踩到了一團什麼東西,那團東西黏黏軟軟的,還很滑。
“啊!真惡心!”
粘在她鞋底的是一隻死老鼠。泰卡抬起頭看到了更令人無法想象的情景。久未清理的水泥樓宇間到處都是血淋淋的老鼠。有的已經死了,有的拖著些爛肉還在尖叫呻吟。
“這是什麼地方!”
“這就是下城人想來的上城。”切伸手指了下不遠處。十幾米外滿是揚塵,但還是清楚可見一排高大黑粗的鐵絲網。
“下城太窮了,沒有入城許可的人和老鼠時常冒著危險穿越高速路,想跑到上城來。城邦政府就鋪設了這些電網。它們即便跑過來也隻有死路一條。”
“你說它們?人和老鼠?”
泰卡難以接受把人和老鼠並列放在一起談論。更難以接受的是,眼前的電網上掛著絲絲烤糊的血肉,小塊帶著毛燒焦的是老鼠,往稍微高一些的地方看,那邊的血肉上還沾著衣服的碎片…
泰卡喉嚨裏一股酸水湧出,五髒六腑都頂到了嗓子眼。她忍不住彎下腰,捂住嘴,盡量不吐出來:“這是什麼鬼地方!”
“這是真正的新城!就像一個家夥穿著破內褲和高檔外套。破內褲才是真正的他,高檔外衣卻不是。”
“為什麼?”
“外衣是給別人看的,當然就不是真的。家裏的錢都被祖父和父親花光了。所以我小時候就隻能搬來這地方,這是給上城窮人和外來人住的廉價房。”切領著泰卡進入一座幾乎不見陽光的高樓裏。
“外來人…”泰卡在轟隆作響的狹小電梯裏看自己手掌上的紅字。
新城上城的醜惡就將從這座幾乎要垮塌的危樓裏蔓延,展開,慢慢淹沒掉她對上城的所有好感。
這層樓上大概有十幾戶人家,被一條長得看不見盡頭的走廊連接。家家戶戶都是綠鐵防盜門,家家戶戶都是屋門緊閉。切在一扇綠鐵門前停下,從大木箱裏摸出把鑰匙。
“你笑什麼?”他轉頭直起身問泰卡。
“你居然還能找到家門鑰匙。我一直以為你會把鑰匙藏在你那絡腮胡子裏。”泰卡克製不住,笑起來。
切也跟著她一起笑,絡腮胡子隨之抖動。
“別吵了!混賬!你怎麼沒被車軋死!”鐵門裏麵傳來煩躁的咒罵和敲擊聲。丹提家的祖母用拐杖敲著破舊的屋門。門剛一打開,拐杖就落在了切的身上。
“住手!他是你孫子!”泰卡上去攔拐杖,卻差點也被掄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