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 癮君(2 / 2)

金絲遍布身體,好像金縷織就華服。名字雖好,實際駭人!

殷十三稍稍回味這毒的滋味,便不由自主渾身打個冷戰。

綠色癮君子在花葉草葉中飛跑,四散的蟲蟻指引出他們可以跟從的路。偶爾有一隻鳥飛到附近,沒有靠近,便受了驚嚇般飛快逃走。癮君子來到一棵極大的槐樹下。這棵槐樹枝葉繁茂,遮蓋了竟一丈方圓。樹幹之粗,僅中空部分,已可住進去一個成人。

癮君子就在落葉遍地的空地上,仰著圓圓的綠色頭,黑色的吻衝著樹頂搖來搖去。

蕭三郎把它從地上拈起來,放入懷中盒子裏。仰首半空,那裏,枝葉交錯之間隙以外,便隻有高遠之蒼穹。

桑星子不在目力所及範圍之內。

蕭三郎不急,老法子,取出竹笛,就唇吹奏。引殷十三從樹上下來,他吹的是苗疆男子對歌時常用的調。殷十三人正心直,耐性不強,一曲未罷,便已撲下。這會兒,針對的是毒心腸的奇花妖。會在不知不覺中,用腐藥折磨死兩個鏢師,又乍然之間,把剩下來的二十多名鏢師一起毒殺死,奇花妖桑星子心機和謀算的本事都絕不比尋常低。

蕭三郎手指按孔,嘴唇輕撮,悠悠樂曲聲從竹管中傳出來,忽而好似清泉滴落,間或又如青鳥啼鳴,花舌鼓動,手指翻飛,愣是讓不通音律的殷十三感受到森林蔥鬱百花盛開的繁華。

一曲吹奏結束,整整用了一盞茶功夫。

躲在槐樹上的桑星子一動不動,就僵持了這麼長時間。林子裏麵清幽,殷十三反而焦躁起來,咂嘴撓頭來回走動。

蕭三郎暫時移開笛子,笑著對殷十三:“十三,可知我剛剛吹的是什麼曲目?”

殷十三皺眉:“我是大老粗,不懂這個。”

蕭三郎:“官衙之中皆有樂府,逢迎接家貴胄往來上賓,皆會創出符合時宜的曲子來。我剛剛吹的,是雲南樂府中流傳出一首很有名的曲子,叫《百鳥朝凰》。”頓了頓,笑問:“你還想聽聽別的嗎?”

殷十三想:“我不想聽。”可是瞧蕭三郎擠眉弄眼向自己連連使動眼色的情狀,咽了口口水,呲牙咧嘴很不情願:“那、那就再來一首吧。”

“聽什麼呢?”

“什麼都行啊。”

蕭三郎微吟,對他的回答並不滿意。

殷十三心裏:“你是個文縐縐教書先生仿佛,我一個大老粗聽曲子能出個什麼?”知道蕭三郎要引對方耐不住,努力想,想完了:“三郎,你看啊,我從揚州來。我家鄉揚州別的不多,漂亮的姑娘特別多。大才子杜什麼有雲——”

“杜牧?”

“嗯,對,杜牧——那什麼三分明月,不許耍流氓在揚州。”

殷十三沒完,蕭三郎控製不住心情高聲大笑起來:“哈哈哈……”笑完,對殷十三:“十三,你沒有讀過書。‘下三分明月夜,二分無賴是揚州’不是杜牧的詩,寫這兩句詩的叫徐凝。”

著,蕭三郎將詩吟完整:“蕭娘臉薄難勝淚,桃葉眉頭易得愁。下三分明月夜,二分無賴是揚州。”頓一頓,接下去,“你得對,揚州是個與月貼得很近的地方。‘無賴’不是耍流氓,十三,無賴在這裏的意思是揚州的月好,月色皎潔讓人喜愛。”沉吟,然後,“你要聽揚州的曲子,還要寫月亮的是嗎?”

殷十三鄉情大動,急忙問:“有嗎?”

“有。”

“什麼?”

“春江花月夜。”

“名曲?”

“自然!”

著,蕭三郎把竹笛端起來。剛吹了一個悠長的起勢,頭頂上樹葉“簌簌”而動。極輕微,可是瞞不過蕭三郎的知覺。

他們不疾不徐的交談,已經引起樹上敵人的厭惡。蕭三郎居然還要吹奏狗屁春江什麼夜,比殷十三還要惡俗、絲毫也登不進大雅之堂的江南奇花妖桑星子,暗處惡狠狠決定:“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闖進來。不是爺爺太缺德,是你們逼得爺爺忍不住又要這麼做。”

和先前《百鳥朝凰》比,曲風柔和且非常優美的《春江花月夜》開始回蕩百年大槐樹之下。而百年大槐樹的樹冠上,一團團白色輕旋出來。

這些白色完全露出來後,乃是一隻隻做得很精致的花朵。<\/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