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剛轉過這個念頭，熙鳳便強令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到眼前的亂團上。上好的羅紋宣紙棄之可惜，熙鳳隻撿上頭幾張暈染嚴重的扔到一旁的廢紙堆裏，另外的就暫且放置一邊，重新排開一張新紙，狼毫沾染墨水，這次可不敢再有一絲分心。
寫完字帖之後，又看了一個時辰書。熙鳳是曾看過通鑒的，但白話文翻譯之後與古文相別甚大，說文之類的工具書看著也頗為費力，到底沒有唐詩宋詞看著熟悉。期間外頭丫鬟們來往說話，熙鳳一點也沒注意。
等外頭博古架上自鳴鍾響了十一聲，錦書錦畫便進來服侍，正看見熙鳳把寫壞了的字帖往火盆裏扔，便都止步，等紙張燃盡了才上前來。
“這一張寫得好，把它留著吧。”熙鳳指著桌子上隻留了一張的字道，又念：“把那幾本草書行書的字帖，都收起來，要寫到那種地步，隻怕還要再練上幾年。”
錦書看留下的字正是一張隸書，端莊規範，正想稱讚，卻又聽得熙鳳後麵的話，一時分不清熙鳳喜怒，便不開口，倒是錦畫笑道：“昨兒我數了數姑娘的字，又有九十多張了，姑娘可要看看？”
“等攢夠一百張，再拿給我。”熙鳳道。原來每日裏，熙鳳會挑寫得好的字留著，交給錦書錦畫收起來，每到一百張，熙鳳就讓人把這些字掛起來，自個兒評判一番，留下最好的一張，其他的都再燒了。姑娘的命令，雖然有些奇怪，但也不費事兒，錦書錦畫便將其放在心上，專門找了個紅酸枝木做的雕花匣子來放那些事兒，時不時還幫熙鳳數一數，算算多久能攢夠一次。
吩咐完書房的事兒，熙鳳出外室，用水洗了手，在貴妃榻上半坐半躺下，平兒站在熙鳳後麵給熙鳳捏肩，金泉銀泉捧著茶水點心，依次遞到熙鳳麵前。另兩個大丫鬟，白芷青蘭，都穿著素白的襖兒，頭上戴著銀珠花，手中各捧一本冊子，肅立在側，等著熙鳳翻閱。
白芷青蘭是能攀得上表親的姐妹，白芷是王子騰最得用的長隨王勇之女。青蘭雖然也是家生子，但在府裏卻沒用白芷家的體麵，還是借了王勇之妻的力，被薦到歐氏身邊，做一個三等的丫鬟，最是手巧懂事，年紀雖小但針線極好，做的繡活連比她大幾歲的也比不上。三年前兩人一道被指給熙鳳，因得熙鳳看重，才逐漸升了份位，在府中也都享有一等丫鬟的體麵。
一個月前，白芷之母，王勇之妻逝世，兩人的裝束素雅正是為此。吳嬤嬤雖也說過主仆之別，但熙鳳特許兩人平時穿戴不同他人，以算盡孝心。兩人也識趣，除了侍奉熙鳳，幾乎一步也不離小院。
白芷手裏拿的，是府裏此次冬衣的開銷賬冊。熙鳳雖然才及笄，但已經是歐氏的左右手，日常小事，歐氏都交給熙鳳打理，而青蘭手裏的賬冊，則是城南福悅布莊的賬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