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看那王魁,滿臉的絡腮胡子,一張方方正正的國字臉上,濃眉小眼,鼻子粗大,嘴巴肥厚如香腸,左臉上一個彎月形的刀疤更顯猙獰,渾身上下皆透露著一種隻有久經沙場之人才有的冥幽煞氣,眸子淩厲似寒譚,恨不能在臉頰上刻上“人畜勿近”四個大字。
這一副凶神惡煞之狀,當真可以當門神了。
前世裏聶芷雲因王魁周身的戾氣太過濃盛,所以即便和他相處了整整兩年,也從沒敢看過他一眼,現在看去,聶芷雲倒是理解王魁那個隻喜醜人的癖好了,因為,人以群分嘛。
石虎自是直接無視王魁的惡言惡語,諸葛晨也對他的含沙射影充耳不聞,他們兀自商討著善後事宜,完全把一臉盛怒到把胡子都燒卷了的王魁晾曬在一邊。
誰知這王魁卻沒有如同往常那般,沒人理會他,他自感沒趣便也不再聒噪凶鬧,王魁一腳踢翻了諸葛晨的書桌,好在諸葛晨和石虎閃躲的快,否則定會被桌上的東西砸傷。
諸葛晨縱然再好的忍耐力也被激怒了,眸中含了刺破九天的冷芒:“王魁!你這是做什麼!身為將軍,如此粗魯蠻橫,成何體統!”
諸葛晨從未在人前直呼過王魁的全名,可見,這次他是真的怒了。
王魁被諸葛晨當眾訓斥,充血的眸子更似要滴出血般,已經有幾個大將見情勢不對,早就悄身退了出去,石虎卻麵不改色地站在諸葛晨的身側,眸底閃過一抹殺意,手指輕動,捏著淬了毒的飛鏢,隨時有出手的趨勢。
空氣中充斥著滾滾硝煙的味道,隻等著,一觸即發。
“你明知道那糧草有問題,為何不早先通知我!我損傷了三萬餘將士,你卻隻損傷不足五千!你分明是想借著東旭之手要斬殺我!是與不是!諸葛晨,你是想謀反不成,待我八百裏加急稟告了皇上,治你一個勾結敵軍,謀害良將之罪!”
原來如此,對於王魁這般護短之人,一下子損失了近三分之一的將士,而且那將士中多數都是跟隨了他多年的老將士,不發怒還真是不正常了。
不過,對於他的言辭,諸葛晨卻是怒極反笑:“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我二十萬將士皆為吾皇之將士,何謂你我!你私自劃分將士,拉幫結派,豈非是要謀反!你不聽勸諫,私自大擺慶功宴,導致大周有可乘之機,目無軍紀,又該當何罪!你身為副將,不聽從指揮,打亂我的計劃,窮寇莫追,你卻率領大眾將士追敵,導致身中埋伏,敗兵折將,按照軍法,你這每一條罪狀都足矣斬首示眾!此刻你非但不好生反省,反而在這以下犯上,顛倒黑白,你堂堂一國將軍,此刻卻和一個市井無賴又有何區別!”
諸葛晨雖疾言厲色,卻依舊沒有要嚴懲王魁的意思,因為現在他們損失慘重,不宜再內訌,這樣會更給東旭有機可趁。
就看,王魁能不能悟透了。
王魁的身子震了下,不可思議地看著如此這般,絲毫不給他顏麵,拿他和市井無賴相比的諸葛晨,此刻的諸葛晨眸中盛滿了讓人膽寒的陰戾。
他隻是那般站著,卻如塵封的寶劍,吹開一角的塵埃,折射出銳利的噬人的寒光,這是王魁從未見過的諸葛晨,渾身散發著孤鴻掠空,驚破九重雲霄的寂冷,饒是連從死人堆裏爬出了千百次的王魁也不敢直視他的目光。
王魁的聲音雖依舊高昂,卻如空心竹般,沒了底氣:“我,我堂堂北宋的將軍!你如何能拿我與市井無賴相比!”
說到底,你也隻是個孫子!
諸葛晨心中不屑,卻也著實有著幾分不舍,這王魁確實是一把利刃,隻是,不太受控,諸葛晨之所以多次饒恕他,就是因為他是不可多得的悍將,隻是,現在看來,諸葛晨這樣做,反而是害了他!
想著,諸葛晨沉聲道:“來人,將王魁壓下去,杖責五十,禁足一個月!”
這懲罰對於王魁的罪過來說確實不堪一提,可是卻也足夠讓眾人震驚的了,更讓眾人跌破眼睛的是,這王魁隻重重地冷哼了一聲,居然沒有任何反抗地便走了出去。
帳外,軍棍“啪啪”打在皮肉上的聲音響起,可是這些士兵深知王魁的跋扈,又豈敢真的下重手,不過是做做樣子罷了。
哪知王魁卻突然粗聲粗氣道:“都是姨娘生的嗎!這般蚊子撓癢癢似的,沒點氣力!可不讓那廝又有說辭了!”
聶芷雲聽到這裏,卻是會心地笑了,突的對王魁有了幾分興致,看來王魁這人本性應該並非如此,可能隻是受人挑唆罷了,假以時日,能讓他多吃點苦,磨磨他的性子,想來他必定會大有作為。
諸葛晨對此也頗感驚異,本來他還以為王魁會抗拒到底,大打出手。
似是根本覺察不到痛楚的王魁閉目養神,不知在想些什麼,也不知他方才其實已經在鬼門關走了一遭。
不得不說,諸葛晨還是很有軍威的,不到半日,整個軍營又煥然一新,恢複從前,一切得以正常運行。
聶芷雲在軍帳中養著身子,自從王魁被杖責後,倒也安穩,他手下的人也不敢多有造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