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又有聲音傳來:“快,快去找夫子。”
聽到“夫子”,琉璃原本欲踏上床的腳步頓了下,想到那個若皎月般純澈的女子,沉吟了下,還是提著青瓷油燈向外走去,或許,有她能幫上忙的地方。
隔壁是李夫子的學生所居住的地方,李夫子收學生隻有一個要求,那便是隻收女子。
男尊女卑的時代,男子又怎會甘願拜女子為師?所以慕名前來求學的,也隻是看中了李夫子的仙姿以及她身為前翰林院院長唯一的學生的身份罷了。
更有諸多紈絝子弟在教堂上因李夫子而大打出手,嚴重影響到了李夫子的教學,遂李夫子從此便立下了這隻收女學生的規矩。
李夫子是清傲的,當年她出師之後並沒有借著前翰林院院長的身份行事,她憑借著真才實學以及一身的傲骨,硬是在天子腳下創辦了這雲京城規模最為龐大的女子學堂,便是官家、世家的女子也以被她教授過為榮,直到後來她名震京城時,眾人才知道她的身份,更是對她仰慕不已。
要知道,當時她要是說出自己的翰林院院長的學生,別說一個學堂,便是開十個、八個的也會有人替她操辦好一切,眾人誰不知,便是皇上立太子、選儲君之前都要過問下翰林院院長的意見,太傅教皇子們的是學識,而翰林院院長考察的卻是皇子們是否有繼承大統的品性及魄力,所以這李夫子同樣也是許多皇子們討好的香餑餑。
雖說當今皇上在當年為皇子時並非是前翰林院院長的所推薦的儲君,但是在絕對的實力麵前,卻是根本沒有文官辯解的權利的,新皇上任,前翰林院院長還未來得及辭官便失足落水,而太傅的重要性卻漸漸地取代了翰林院,皇上秉著尊師重道的原則,並沒有明著與李夫子過不去,可是李夫子的名聲卻大不如從前,說她是誤人子弟的更是不再少數。
隔壁的女學生雖然大都是一些官宦之家的私生女、以及一些不得寵的妾侍的女兒,可在這個關鍵時期,若是出現了差錯,也不是李夫子一介女流之輩能承擔的,說到底,她學識再淵博、前無古人後無來者,可是沒有皇上的封號,也隻是一介平民而已。
想著,琉璃已經走到了隔壁院落,殘溶月色下,冷風襲襲,眾人看著眼前從三樓閣樓掉下來的腦漿溢了一地的女子,更覺陰風陣陣,三三兩兩地抱作一團,更有膽小的已經扶著樹嘔吐了不停。
依死者的姿勢及摔傷程度看,確實是從三樓墜足而死,琉璃走近了些,才看清死者是三品文官李易峰家的庶女李婉兒。
李雲昭站在死者不遠處,素白的衣衫搖曳著清輝,在這淒靜的夜非但不顯森冷,卻自有一種超出世俗的清離,她的麵色有些蒼白,神情卻還算鎮定。
琉璃見李雲昭似是想走上前去看下死者是否還有氣息,縱然知道腦漿都摔出來的李婉兒必死無疑,可是琉璃還是上前走至李雲昭身側:“夫子,讓琉璃來。”
說著,琉璃在眾人驚愕的目光下上前蹲在李婉兒麵前,近在咫尺才發現,李婉兒的眼珠子都隱隱要頗眶而出,琉璃抬眸看著不足十米的三樓,眸底閃過一抹幽光,似是荒山野嶺裏的鬼火般,這李婉兒,分明是人從三樓推下來的,力氣之大,應該是一個會武功的男子所為。
琉璃又似無意地仔細地打量了一下李婉兒,見她的手略顯粗糙,分明是做多了家務所致,這李婉兒送至書香閣不足半月,看來她之前在李家的日子並不好過,甚至到了親自動手做事的地步。
李婉兒性子怯弱,見誰都唯唯諾諾的,這麼短的時間與人結怨的可能不大,那會是誰這麼殘忍地推她下樓呢?
驀地,門外有官兵嚷嚷的聲音傳來,琉璃不動聲色地起身,退到了李雲昭的身後。
這整個書香閣,唯一不會嫌棄琉璃一貧如洗與晦氣的便是李雲昭了,她琉璃不是忘恩負義之人。
李雲昭看了琉璃一眼,琉璃看的分明,那裏麵有著遮掩不住的哀戚與安然,她試圖給琉璃安心的慰問。
來者是府衙的王安王大人,方方正正的國字臉上,兩撇小胡子會隨著他的動作一翹一翹的,平白地給那張冷肅的麵上多了一絲喜感,隻是他的眼神太過飄忽,卻是沒有正氣的。
“李夫子,這是怎麼回事?”王安看向李雲昭,一副打量的表情。
這時候一個小丫鬟突然跑上前來跪在了王安麵前:“求大人為我家小姐作主啊。”
她是李婉兒的丫鬟連翹,書香閣的求學小姐皆是帶著丫鬟的,隻是那些丫鬟都與琉璃住在一個院子。
“大人在此,豈容你在此躁耳!”王安身邊的一個侍衛厲喝道。
王安見那丫鬟身子顫抖了下,方滿意開口道:“你是何人?要本大人為你作主什麼?”
“回大人,奴婢是李家六小姐身邊的丫鬟連翹,陪著小姐在此求學,小姐如今被害慘死,還請大人才小姐做主啊。”
琉璃看著哭的梨花帶雨、身子顫抖個不停,似是受到了巨大驚嚇的連翹,怎的方才王安沒來前,她不向李雲昭哭訴?而且,聽她這口氣,似是知道凶手是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