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的唏噓聲漸漸安靜了下來,仔細地聽著聶芷雲的辯論。
“……昔者,七十九代之君,法製不一,號令不同,然俱王天下者,何也?必國富而粟多也。夫富國多粟生於農,故先王貴之。凡為國之急者,必先禁末作文巧,末作文巧禁則民無所遊食,民無所遊食則必農。民事農則田墾,田墾則粟多,粟多則國富。國富者兵強,兵強者戰勝,戰勝者地廣。是以先王知眾民、強兵、廣地、富國之必生於粟也,故禁末作,止奇巧,而利農事。今為末作奇巧者,一日作而五日食。農夫終歲之作,不足以自食也。然則民舍本事而事末作。舍本事而事末作,則田荒而國貧矣……”
太子畫的是山水畫,不過這山水畫卻異常精致細膩,畫的是整個四國的地圖,太子並沒有周遊列國過,可是他飽讀各種書籍,所以對四國的地形並不陌生,甚至對每一個國家盛產的東西也了如指掌,並且在圖畫上也仔細地加以標明了。
雖然看太子的畫隻需要眼睛,聽聶芷雲說話隻需要耳朵,可是眾人卻有一種一個腦袋不夠用的感覺,因為不管是看畫,還是聽文章,都需要思索。
“……凡農者月不足而歲有餘者也,而上征暴急無時,則民倍貸以給上之征矣。耕耨者有時,而澤不必足,則民倍貸以取庸矣。秋糴以五,春糶以束,是又倍貸也。故以上之證而倍取於民者四,關市之租,府庫之征粟十一,廝輿之事,此四時亦當一倍貸矣。夫以一民養四主,故逃徙者刑而上不能止者,粟少而民無積也……”
董清武已經覺得自己不能安心作畫了,畫中許多地方都出現了差錯,隻是因為,他已經被聶芷雲的治國之道深深地給吸引了,甚至有一種感覺,他之前所看的書全都白看了,他可以隻要聽聶芷雲的這番話就好了。
真真是,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
聶芷雲頓了下,掃了周圍已經聽的愣了神的眾人,繼續道:“嵩山之東,河汝之間,蚤生而晚殺,五穀之所蕃孰也,四種而五獲。中年畝二石,一夫為粟二百石。今也倉廩虛而民無積,農夫以粥子者,上無術以均之也。故先王使農、士、商、工四民交能易作,終歲之利無道相過也。是以民作一而得均。民作一則田墾,奸巧不生。田墾則粟多,粟多則國富。奸巧不生則民治。富而治,此王之道也。”
董真言從聶芷雲說要論證為君之道的時候就一直在饒有興趣地看著聶芷雲,起初他並沒有對聶芷雲抱有太大的希望,因為身為帝王,可能都不會懂得為君之道,更何光,隻是一介女子的聶芷雲,可是聽到這裏的時候,董真言卻有一種感覺,聶芷雲如果是出生在西梁女國,那麼她一定會成為女王,而縱然生在東旭,隻要她想,也一定會成為武則天!
沉寂在自己思維中的聶芷雲卻是不知道眾人心目中的想法的,當下繼續道:“不生粟之國亡,粟生而死者霸,粟生而不死者王。粟也者,民之所歸也;粟也者,財之所歸也;粟也者,地之所歸也。粟多則天下之物盡至矣。故舜一徙成邑,二徙成都,參徙成國。舜非嚴刑罰重禁令,而民歸之矣,去者必害,從者必利也。先王者善為民除害興利,故天下之民歸之。所謂興利者,利農事也;所謂除害者,禁害農事也。農事勝則入粟多,入粟多則國富,國富則安鄉重家,安鄉重家則雖變俗易習、驅眾移民,至於殺之,而民不惡也。此務粟之功也。上不利農則粟少,粟少則人貧,人貧則輕家,輕家則易去、易去則上令不能必行,上令不能必行則禁不能必止,禁不能必止則戰不必勝、守不必固矣。夫令不必行,禁不必止,戰不必勝,守不必固,命之曰寄生之君。此由不利農少粟之害也。粟者,王之本事也,人主之大務,有人之塗,治國之道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