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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最後的留連

王慶逃離現場一直藏匿在林深樹密的東山上,他不想遠離,他一直在秘密關注著邵玉媽媽家的動靜。

警察們在東山搜捕他時,有兩個警察就是從他掩藏的撈逗秧和榛柴棵子前經過的。他清楚地聽見兩個警察所發表的關於他的議論。那個微胖的警察說;“那女的也真是太過分,我看不怪這小子殺她。”偏瘦些的高個子警察附和道:“誰說不是,用色相不斷勾引男人,把錢弄到手就翻臉。”胖子說:“她弄到手的那些錢,她自己並沒有享受著。人可真是個怪物,金錢再好,夠用就好,貪圖那麼多有什麼用,睡在金子做的床上不也是睡一宿嗎?難不成睡一宿頂兩宿吧?”瘦警察歎了口氣說:“這個女的死得是慘了點兒,可是,這個行凶的小子據說也真是被逼急了。他不是圖女的美色和金錢,他是真想跟她過日子。可悲的是這小子沒有看出她的本質,她的本質就是不愛本分的男人,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愛誰。”胖警察說:“最後弄得人財兩空自己還得去償命,可悲的男人哪。”瘦警察說:“頭兒,我真的希望咱抓不到這小子。”胖警察說:“別瞎說,心裏同情是可以的,這可是原則問題呢。”他們倆邊在樹林子裏搜索邊聊天,真的就沒有發現藏在眼前的王慶。

王慶當時就想站出來讓他們倆帶走,可轉念想,我還得看著邵玉最後安家呢,還是讓我自己去跟邵玉死在一起吧。

第三天,他在關注中看到邵玉的靈車慢慢地向他藏身的東山駛來。

他遠遠地看著,哭著,他對遊蕩在空氣中的邵玉的靈魂說:“我要是能親手送你回家多好,你安息吧邵玉,很快,我就會來陪著你,你不會長久孤單的,我還是舍不得你。”

等人們陸續離去,王慶看到一座散發著潮氣的黑土圓墳出現在山坡上,好象一個巨大的黑毒蘑菇,剛從山坡的泥土裏鑽出來一樣。

天擦黑了,王慶采了一大抱五顏六色的野花,踉蹌著跑到邵玉的墳前,他把鮮花放在墳頭,他一下撲倒在墳土上,兩手深深摳進黑土裏,臉緊緊貼在墳頭,他感覺現在自己正擁抱著邵玉。從前,他們倆那些一起度過的所有日子,都象電影一樣在他腦海裏循環播放著。

不知道什麼時候,他睡著了,他走進了夢鄉。夢見邵玉沒有死,他跟邵玉穿著高貴的結婚禮服,踩著嶄新的紅地毯,走進了婚姻的殿堂。婚禮結束後,王慶忘情地抱起新娘向新房走去,他瘋狂地親吻邵玉,突然,邵玉大喊:“你幹嗎?你弄疼了我了。”王慶嚇得迅速停止活動,呼地坐了起來,揉了揉幹澀紅腫的雙眼,才知道剛才是做了夢,他慘然一笑,我真是做白日夢!

他重新跪在墳前,鄭重地說:“邵玉,我跟你生不能做夫妻,我死也一定要跟你在一起。因為,我愛你。你也是愛我的,隻是你嫌棄我沒有錢,等我到那邊會努力賺錢讓你高興的,等著我,一會兒我就來。”他開始迅速摸自己口袋裏的安眠藥,他把口袋翻了好幾個底朝上,可是連那瓶藥的影子都沒有,他知道,藥一定是在跟邵玉撕打或者逃跑時丟了。

他吞服安眠藥自殺的計劃如肥皂泡一樣破滅了,王慶有些沮喪。他站起身,觀察四周高大的鬆樹,企圖找棵歪脖子樹吊死。可是,那些在風中唱歌的鬆樹,清一色筆直而挺拔,根本沒有能讓他上掛而旁逸斜出的枝杈存在。他自言自語:“想活著不容易,想死都這樣難,唉,既然,老天爺不讓我這樣快就去找你,那麼,我就在這裏守你幾天吧。”

王慶白天躲在墳地附近的草叢和矮樹中,夜晚就睡在邵玉的墳旁邊。王慶已經三天多時間沒有吃東西了,他隻能喝山裏的淺淺的泉流來維持生命。起初,因為他心裏又驚又後悔的那股火頂著,他一直沒有感覺餓。

白天,他在稍微遠點兒的地方望著墳頭出神,夜晚,他就依偎著土墳,象從前摟著邵玉身體的感覺一樣,這山上似乎就邵玉跟他在一起,聽小鳥的啾啾軟語,聞鬆濤豪邁放歌,賞雙蝶花間嬉戲,觀小草搖曳地舞蹈。王慶真的覺得就這樣一直靜悄悄地過下去也很好,直到自己絕食而徇情死去,他隻求死在邵玉身邊。

知道王慶如此,無論誰都能夠相信,他對邵玉是真的動了心的。王慶隻希望發現他屍體的人會把他埋葬在邵玉的附近,那樣他就永遠可以守侯著邵玉,直到地老天荒。

第四天頭上,王慶剛從墳頭處轉移到矮樹叢後麵,就聽到山下有人上來撥弄樹枝和踩踏青草的哢呲哢呲的響動。王慶屏聲斂息地仔細觀看來的是什麼人,想看清楚來人是偶然經過此處還是有別的什麼目的。

不一會兒,他就斷定那個人是專門來邵玉墳地的。那個人往墳上走過來的方向正好對著王慶觀察的方向,他對來人的情況看得一清二楚,來的人是個男人,四十五、六歲的年紀,人很高大也很有派頭,要不是他胸前支撐個啤酒肚子,他會更顯得年富力強的。他穿著也很講究,一看就知道不是普通老百姓。

來人喘籲籲地終於挪到了邵玉的墳前,找了塊平整幹爽的地方,掏出口袋裏的手絹擦了擦滿額頭的大汗,從背著的大挎包裏小心翼翼摸出一張很精美的包裝紙,還有一遝祭奠用的黃表紙,最後,他又翻出兩盒高級巧克力。做好了這些,他才半蹲半跪下來,開始燒紙。